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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要看看再說。有一種人,當小官時敢說敢為,但一旦當上了大官,可就又是一副嘴臉了。”

    “不不不,孫嘉淦大概不是那種人。他上次出京時,我去送他。他把我拉到一邊說,‘方先生,請您記住我現在說的話:我是身負大罪,又逃脫了天羅地網的人。我為父報仇已經盡了孝,如今要為君分憂,當個忠臣了。忠臣也有個不好處,常常會讓皇上誤會。將來我如果死於刀下,請把我這話原原本本地奏明給皇上,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從他的這話看,他還不至於是那種見風就倒的人。”

    張廷玉思忖著說:“弘時這位爺不好侍候啊!我們身邊,也真得有孫嘉淦這樣的人,就因為他敢說真話。”

    方苞沒有答話,卻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情:皇上在去奉天之前曾經交代過,‘弘曆雖不在京,但你們還要和從前一樣,他的旨令都應該一體照辦’。可皇上言猶在耳,就又任命弘時當了日常朝政的總管,而弘曆又只管著戶、兵兩部。是弘曆失寵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呢?他的目光一移,突然看到了張廷玉案頭上放著一個“虎符”,那是剛剛鑄好了要賜給岳鍾麒的。啊!皇上在承德接見了蒙古王公,又委岳鍾麒以重任,莫非他已經在想著興兵討伐阿拉布坦了嗎?假如真是這樣,弘曆身兼戶部和兵部兩項差使,徵調天下錢糧,布署武官將棄,那不還是天字第一號的重差嗎?!  

    這時,就聽張廷玉說:“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辦差不怕,吃苦更不怕,最怕的就是上邊沒有主見,怕的是天下多變啊!”

    方苞已經想通了,他說:“不怕!你瞧著吧。皇上不是個輕易就會變心的主兒!”

    方苞看得很準,雍正皇帝確實是說話算話的。皇上回到北京的第三天,喬引娣就由高無庸領著來到了允禵府里。因為皇上對允禵還沒有什麼處分,只是讓他在家閉門恩過。但這“閉門”二字的含義,卻是要他斷絕和一切人的來往。引娣出宮之前,雍正還專門對她說:“你去他那裡看看吧。他是犯了國法的人,又和阿其那是一黨。如今朝廷上下,都正在上摺子議他們的罪。你若真是愛他,就勸他安分向善。苦海雖然無涯,但只要他肯改過,就還有兄弟相和重歸干好的那一天。但他若是執迷不悟,硬要對抗到底,那朕也不能因私而廢公!”說這話時,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引娣,那種愛憐、惋惜,那種帶著深深期盼的沮喪,使引娣心裡好一陣難過。她自己突然驚異地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是用敷衍和應付的心情來對待這個年紀幾乎比她大了一倍的皇帝了。

    十四爺府還是原先的老樣子,他們來的時候,允禵正坐在池清邊上釣魚。高無庸知道十四爺的脾氣,不敢用“接旨”的那一套老規矩,生怕惹翻了這個天不怕地也不怕的十四爺。他向前走了一步,輕聲地說:“十四爺,奴才高無庸給您老請安來了。”  

    允禵回頭只膘了他一眼,便問:“什麼事?”

    “奴才奉了萬歲的旨意,瞧瞧爺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沒有……”

    “唔。”

    “奴才聽萬歲爺說,他剛剛在奉天見到了外祖公烏雅老王爺。老人家身子康健,幾位舅老爺和姨媽們也都很好,他們也都讓給您帶好來呢!”

    “唔。”

    “如今京城裡出了很多事,隆科多昨天剛回到京里就被圈禁了。還有不少官員都上表請求處置八爺九爺十爺和……”

    “唔。”十四爺還是不說話。

    高無庸說:“萬歲的意思,是想讓十四爺您挪個地方,住到咸安宮裡去。萬歲說:咸安咸安,大家平安……”

    允禵“唰”地把魚杆扔進水裡,站起身來正要發作,卻突然看見了躲在高無庸身後的喬引娣。他一下子就愣在那裡,臉色也變得蒼白了。  

    這兩個曾經相依為命的苦人,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在這種情形下又重新相遇。他們的心裡,既有著說不出來的思念,又有道不明的疑慮。引娣早已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衝上前去,跪在十四爺面前,只叫了一聲:“十四爺……”,後面的話便全被哽咽住了……

    允禵瞟了一眼引娣,卻立刻又轉向了高無庸,嚴厲地問:“你說的那個八爺,大概就是阿其那吧?他如今又招惹了什麼是非呢?他已是圈禁待死的人了,雍正還不肯放過他嗎?”

    高無庸嚇壞了,他一眼看見允禵還光著腳站著,連忙跑上去跪在允禵身邊,小心翼翼地替他穿上鞋子。這才又說:“爺知道,奴才是個什麼東西,能知道多少事情呢?不過奴才聽主子說,您和八爺他們是不一樣的。要不然,就不會讓您搬到咸安宮去住了“嗬!真新鮮,我和老八他們還不一樣?他大概是想著我和他還是一個娘的緣故吧。你傳話給你們的皇上,除死無大事!瞧我這身板,比在前線打仗時還結實。我吃得飽,養得壯,就等著上西市了!你還可以告訴他,別那么小氣,殺一個也是殺,殺十個也一樣。留下我自己,他難道就不怕我翻牆跑了,到外頭嘯聚山林扯旗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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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七回重結辮引娣痛別離療聖疾金殿祈雨來

    高無庸嚇得一聲也不敢再說了,就在這時,喬引娣來到允禵面前,哭著說了一聲:“我的爺,可真讓您受苦了……”

    允禵的心裡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剎時間,山神廟風雪相遇。貝勒府擁膝操琴,馬陵峪淒風苦雨中的生離死別,都一一重現在眼前。面前的這個女子,從前曾給過自己多少溫存和安慰呀!在多少煩悶之夜裡,她總是一聲不響地陪坐在自己的身邊,或在燈下挑針刺繡,或在園中對月吟詩。而如今,她卻被生生奪走,侍候了自己的政敵!他覺得自己心頭有一股酸溜溜地味道,便譏諷地一笑說:“啊!這難道就是昔日的喬姑娘嗎?瞧你,竟然出落得這麼漂亮,這麼俊俏了。真該給你賀喜呀!哎?你怎麼還穿著這樣的衣服?哎呀呀,這雍正也太小家子氣了,難道就不能給你一個封號嗎?我現在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嫂夫人’呢?”

    十四爺允禵的冷嘲熱諷,引娣根本就沒有聽出來,她早已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了。皇上只肯給她一個時辰,她要和十四爺說的,又有多少話呀!此刻,她望著允禵的面孔說:“十四爺,奴婢瞧著您還是從前那樣……您要想開一點,皇上也許不像您想的那麼壞……”  

    “嗬!真是有了長進,也有了出息了。看來,你活得還滿得意的嘛!雍正封給你了什麼名號?是貴妃,是娘娘,還是別的什麼?起碼也得給你一個嬪御什麼的吧?”

    喬引娣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允禵,她輕輕地,也是顫聲地說道:“十四爺您……您信不過我嗎?我還是原來的那個喬引娣,我也從沒有做過一點兒對不起您的事!”

    “盯著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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