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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明堂哪裡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弘曆竟在腦子裡轉了這麼多的心思啊!他躬身回道:“十三爺也在惦記著您哪!昨天我去請安時,他還告訴我說,他已寫了摺子呈給皇上,說您不宜在外頭過久,要叫您早一些回京來。我告訴十三爺,已經接到李紱那裡的滾單了,明天您即可到京,他才放下了心。十三爺還說:‘他們小兄弟幾個,從小就坐在我腿上玩耍,我真是喜歡他們。你告訴他,口來後叫他抽空子來看看我。我身子不好,說不定哪天就去見先帝爺了’。我在那裡勸了十三爺好半天,才告辭回來的。”

    尤明堂說得很動情,弘曆也聽得熱淚盈眶:“等一會兒見過三哥和張相,我一定馬上去十三叔那裡瞧他。”正說話間,便見弘時滿面笑容地和張廷玉一齊走了進來。弘曆連忙起身,快步走到跟前,又是打千行禮,又是恭賀榮升地說:“三哥,你可來了,叫我好想你啊!”回頭又對張廷玉說:“張老相,您可是越發地瘦了。不過看上去精神還是那麼矍鑠,真讓人欣慰!”

    弘時也快步上前,一把拉著弘曆看了又看說:“四弟,你曬黑了,也瘦了。這次辦差,著實地辛苦你了。我托人給你帶了些藥去,可李衛來信說,你竟是不辭而別了。你可真行,這麼大熱的天兒,還微服趕路!不過,你這一回來,倒叫我安心了不少。在家裡好好歇上幾天,身子骨還是要緊的嘛。”  

    弘時在說話時,不錯眼地瞧著弘曆。他目光柔和,話語親切,好像有說不完、道不盡的兄弟深情。弘曆也是十分感動地拉著哥哥的手不放:“多謝哥哥關愛了。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嘛,還總要惦記著我。這次回京,我給你帶了二斤春茶。我知道,你最愛喝的就是碧羅春,這次我給你找到了真正喬婆子家的。不過。我走得急,留在開封了。過幾天一到,我就給你送去,也算弟弟的一點兒心意吧。張相這裡,我也有一點小意思。給您帶了二斤茶葉,還有三令宋紙,一盒子徽墨。你要是看著高興,可得給我好好地寫一幅字啊!”

    張廷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fèng了:“哎呀啊,真得謝謝四爺。你自己寫的字就比我好上許多倍,還非要我獻醜幹嘛呢?”

    君臣兄弟,所有的話都說得這麼融洽,這麼親密。劉統勛早就見怪不怪了,秦鳳梧卻覺得透心的涼!看看眼前,再想想黃河邊上,大槐樹下,怎麼也不能和這個氣氛連在一起。僕人獻上茶來,弘時一錯眼看到了秦鳳梧,便問:“這位先生眼生的很,他是四弟新近收的門人嗎?”

    “啊,我忘記引見了。他叫李漢三,字世傑。幼年就隨父母來到河南光山做生意,後來家道中落,才捐了個監生,就在開封河道衙門當幕賓。他不但精通治河,文章詩詞也都還看得過去。因河南河道上的阮興吾是我的家奴,就把他薦給了我。”  

    秦鳳梧本來就是個膽大心細的人,他一聽這話,也不用四爺交代就順坡滾了下來說:“這是阮公的厚愛,四爺的抬舉。小子後生晚輩,以後還請各位爺多多照應!”

    弘曆歸來,當然是件大事。朝廷雖有規定,未見皇上之前不准擅自吃酒,但現在皇上還在奉天,所以弘曆還是在驛館裡擺了酒筵。張廷玉心實,又處處留心政務,一聽說這個“李漢三”辦過河務,就在席面上一再考問河道上的事。還真虧了秦鳳梧平日裡博學勤奮,又確實讀過陳璜的《河防述要》這部書。所以儘管張廷玉多方查問,他也沒有露出馬腳來。他自己雖然談笑自若,可早就嚇出一身臭汗來了。

    這場酒,可真是口蜜與腹劍共酌,杯酒和謊言齊飛,待客人們全都走過之後,弘曆把劉統勛和秦——李漢三叫了過來說:“從今天吃酒的情形看,我們也許是錯看了老三了。”

    劉統勛和李漢三是何等的精明啊,他們倆馬上就猜到了弘曆的話外之音。劉統勛說:“四爺,您說得對。親兄弟之間,哪能會辦出這等事情來呢?您放心,奴才等自當慎守謹言,不會說出一個字兒的。”

    “哎,話不能這樣說。你們記著,我剛才說的是‘也許’,並不是下了定論。俗話說,捉賊見贓,捉jian要雙。一言即出,就潑水難收了。你們千萬不要錯誤地領會了我的原話。”  

    “是,奴才們明白!”

    他們究竟明白了什麼,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別看弘曆年紀不大,可他畢竟是皇子啊。他有多麼大的心胸,多麼深的機謀,能是這兩個人能體驗出來的嗎?不過,這兩位也不是平常人物,路上的事情鬧得這樣大發,想瞞又豈能瞞得住?弘曆在半路上談話時,曾多次提到了弘時,今天的這個表白,只不過是他另有圖謀罷了。說穿了它,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弘曆又對秦鳳梧說:“你馬上用我的名義給阮興吾寫封信去。他是我的家奴,信可以說得明白點,但又不能全說透,明白了嗎?”

    “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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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五回曠師爺一語點迷津賈道長療疾救親王

    弘曆在河南歷險的事,是瞞不了人的。別看弘時在這裡時說得頭頭是道,可一轉臉他就去了張廷玉那裡,並把這消息添油加醋的告訴了這個老宰相。還說:“此事,請張相暫且不要上報,以免驚了父皇的駕。”可是,張廷玉卻心裡有底兒,他了解弘時,也知道弘時是在耍花招。他不讓張廷玉上報,可他是一定要報告上去的。果然,當天夜裡,弘時就叫自己的心腹曠師爺代寫了奏摺,呈給雍正了。而張廷玉也沒有聽弘時的話,同樣也寫了密折,發往奉天。不過,他們都晚了一步。此時,雍正皇帝已經到了承德,見過了到這裡覲見聖顏的蒙古諸王公,也知道了弘曆遇險的事。現在,皇上身邊的兩位大臣,正在聽皇上訓話呢!  

    “這件事值不得你們大驚小怪的。”雍正說話時,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一邊讓喬引娣給他敷著熱毛巾,一邊慢慢悠悠地說著。最近一段時間,他臉頰上的紅疹子越出越多了,他勉力而為地說著,“怕什麼?他不是毫髮無傷地平安回京了嗎?道路兇險自古如此,朕年輕時還曾經住過黑店呢!”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喬引娣,又想起了當年的小福,“這幾天你們多留意田文鏡那裡的摺子,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鄂爾泰躬身回答道:“是。田文鏡沒有馬上寫奏摺,大概是因為還沒有破案。他正在和李紱鬧意氣,又出了這樣的大案,他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至於四爺沒上奏本,恐怕是不願讓皇上看了擔心。”他很想說:四爺是怕有人會受到株連,可話到嘴邊,又想這樣就會說到弘時,便馬上打住了。

    朱軾老馬識途,他在一旁說:“寶親王在外頭巡視已近一年了。老臣以為,是不是召他到承德來。一來可以朝夕侍奉在皇上左右,二來也能把這件事問得清清楚楚。”

    雍正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似的說:“讓弘時還照樣在韻松軒維持一下,發文讓弘曆在京負責籌措天下錢糧的事,兼管兵部。你們倆還都在餓著肚子是吧?這樣,朕到外頭看摺子,你們就在這裡吃些點心吧。”說著,就帶了喬引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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