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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熱血衝上允禵的頭,他臉色蒼白,氣喘噓噓地問:“那,我的喬引娣呢?你有喬引娣嗎?他雍正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喬引娣?他這樣做還算得上是哥哥嗎?”
允祥沒有回答,這件事,也是他最難回答的。離開京城前,允祥曾和雍正長談了一次,勸他不要奪走喬引娣。可是,雍正什麼都能容忍,卻唯獨在這件事上卻寸步不讓!允祥還清楚的記得雍正的話:“你去告訴允禵,除了喬引娣之外,他無論要誰,朕全都答應。哪怕是他在朕的嬪妃之內,在大內,在暢春園,在熱河行宮之中,看上了哪個女子,朕都能答應,而且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喬引娣朕卻不能還給他!”皇上這樣決絕的話,允祥怎麼能告訴給十四弟呢?
允祥苦笑一聲說:“十步之內必有芳糙!你說我沒有我的‘喬引娣’,可是你知道我有兩個呢……可惜的是,她們都為我而死了……那是個可怕的大雪之夜,皇阿瑪駕崩,四哥帶著聖命來救我脫出牢籠。可就在此時,阿蘭和喬姐兩人卻雙雙飲鴆自盡了。她們這樣做,是在以死明志啊……”他在心裡叫著:“阿蘭,喬姐,都怪我不好,我不該錯疑了你們……”
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允禵是完全知道的。這兩個女子,也全是他和八哥商量好了送到允祥身邊的。原來以為她們是被允祥殺死的,現在,他才知道,這兩人竟是自盡的。允禵聽到這裡,不屑地一笑說:“我當你是說誰呢,原來是說她們二位!她們不過是兩個yín賤的女人,你竟拿她們來和我的喬引娣相比,真是令人可笑……”
“啪!”沒等允禵把話說完,他的臉上已經被允祥重重地摑了一掌。允禵被打得耳邊嗡嗡直響,左頰頓時腫脹起來。他霍地站起身來,兩兄弟像鬥雞一樣地在互相盯視著。屋內外的太監、宮女以致范時繹都嚇得臉上沒了血色。可是,他們誰又敢出來相勸呢?
也許是允禵覺得自己對不起這位哥子,也許是允祥並不想和已經鬥敗了的允禵較真。過了好大一會兒,允祥才平靜下來說:“事不同而理同。我不作踐你的喬引娣,你也不可作踐我的喬姐和阿蘭!”
允禵的嘴上卻還是不肯相讓:“是的,你沒有作踐阿蘭她們,可是,雍正卻在作踐我的喬引娣!你懂得什麼叫奪妻之恨嗎?雍正這樣的所作所為,他還能算得是個明君嗎?”
允祥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微微點了一下頭說,“皇上並沒有把引娣怎麼樣,更沒有把她納為嬪妃,這一條我可以向你打保票。蔡懷璽和錢蘊斗兩人勾通了汪景棋,想把你劫持到年羹堯的大營去造逆作亂,這一點早已審明在案了。你身邊有這麼多匪類,朝廷難道給你,一點處分也不應該嗎?就是把你也算進叛逆之中,你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再說,喬引娣並不是你的福晉,甚至連側福晉都不是,而只是一個尋常的丫頭。按例,把他們全都換掉,是怕你陷得更深。這些,難道不全是好意嗎?”
“巧言令色,為虎作悵!就憑你們這樣的好意,還想讓我去北京替他賣命?妄想!自古成者王侯敗者賊,他要把我怎麼樣,敬請隨意好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允祥看出來了,他這次已經竭盡了全力勸允禵回京臣服。但他也看出,允禵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倒不如就讓他住在這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反倒易於保全他。想到這裡,他笑著說:“十四弟,你何必這樣劍拔弩張的呢?我囚禁時你出兵;我被放出來時,你又到這裡來守靈。十五年了吧,我們兄弟兩個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好好地聊過。剛才我們斗口,我可不是奉旨和你辯理。你既然不願意回京,就再住些日子也好。引娣的事,我再和皇上說說,能周全的,我自會周全的。我明日就回京去了,臨行前,想在老范那裡備酒,與你作個告別,我們也吃一次團圓飯,你說行嗎?”
“哦,這麼說尚在情理之中。成,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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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回冰雪天君臣訴衷曲烈火中戀人情更濃
允祥回到北京的時候,天正在下著頭一場大雪。他掀開轎簾對外面的一個親兵說:“這麼晚了,我不便去暢春園打攪皇上,還住在清梵寺去。你到侍衛房去一下,讓他們稟報皇上說,我已經回來了。皇上如果有事叫我,再傳我進去好了。”
允祥現在確實不願見人,他的心裡亂糟糟的。對這一路上的蹊蹺事,又是迷惑又是悵惘。賈道長和允禵的影子,不住地在他的眼前晃動,唉,這大千世界讓人看不透的事情太多了!他回到自己居住和靜修的那間精舍,看見對面的屋子裡也有燈光,便問:“那裡住的是誰?”
隨行長史劉統勛,是雍正元年的進士,身材十分精悍健壯。聽到允祥問話,忙上來答道:“回王爺,是李衛,李制軍。他已在這裡住了好幾天了。”
“哦。”允祥邁開大步走進了屋子,回頭吩咐說:“我這裡早就燒起了火牆,對面是張中堂他們住的,卻沒有這邊暖和。你叫侍衛們騰出兩間來,讓張相和李衛都住到這邊來吧。”
這裡正在說話,就聽外面一個人報名參見:“一等待衛、兩江總督、太子少保李衛請見王爺。”
允祥一聽這話就笑了:“好你個狗兒,進來吧。”
等李衛進屋正要行禮時,允祥又說:“李衛,你這職名可真有意思,你不是還兼著三齊監盜嗎,怎麼不全報出來?那樣豈不是一、二、三都有了,‘大’是大,‘少’是小,這才能占全呢。”
李衛知道允祥喜歡他,也最愛和他說話。他仔細看著允祥的氣色說:“喲,十三爺,您這趟回來怎麼精神這樣好?奴才和您是一樣的症候,能不能把您吃的藥,賞給奴才一點。”
“我吃什麼好藥了?還不是因為這房子裡暖和,剛進來面色發紅罷了。你小子在京住了不少日子了吧?為什麼還不趕快回去,在這裡窮泡個什麼勁兒呢?”
李衛走上前來把一壺奶子燉在爐子上,這才說:“奴才是奉了旨意的。就是不奉旨,奴才也捨不得回去。不知怎麼了,奴才覺得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好像這一走,就要‘壯士一去不復還’似的,有些戀主。再說,奴才還聽到一些風聲,也放不下心來。有幾件事,還要等著請示王爺您。”說著,向一旁的劉統勛瞟了一眼。
劉統勛也是個機靈人,馬上就說:“十三爺,奴才那邊還有幾件公文沒有寫好,奴才是不是這就過去?”
允祥點點頭說:“好,你去吧,叫他們也全都出去。”等待衛們全都走了後,允祥又問,“狗兒,你有什麼大事,要弄得這樣神神鬼鬼的?”
李衛用火筷子把奶鍋支好了才說:“十三爺,奴才是惦記著旗主們來京的事兒啊!八爺也真是膽子大,他竟然要拼著命地來和皇上作對!不瞞十三爺說,奴才在京里和外省都有一些朋友,也聽到一些非份的話。他們都說,別看八爺只管著旗務,可他的勢力大著哪!只要有一點風吹糙動,這朝廷就會像抹骨牌一樣。說倒就倒了。奴才想,八旗綠營當官的人裡頭,有幾個不是旗下人?旗主們在朝廷上能撐住場面,軍心就能穩定;可是,只要發生了對峙,帶兵的將官們興許就有人會變心!奴才是皇上的家奴,有些話,奴才不敢說,想請您勸勸皇上,最好是別走這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