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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羹堯惡狠狠地笑笑說:“區區十萬斤糧食又算得了什麼?只消一把火,要不了半個時辰就燒得淨光!”

    “要是羅布藏丹增不肯上當呢?”有人還是不放心,“天寒地凍,我軍分散行動,遠離中軍和補給線,這可都是犯著兵家大忌的啊!”

    “你說得對,糧食最能要了人命!我們要過冬,敵人同樣也要過冬,我已經卡斷了所有通往青海的糧道,行轅里的十萬斤糧食就是最好的誘餌。人,只要餓急了,就會什麼也不顧的。我已經向皇上奏報了我們的計劃,現在和眾將約期半個月,十五天後,就是羅布不來,我也照樣點燃烽火,你們就退回西寧來集結。這一冬,我寧肯餓死青海全省也在所不惜!”

    聽著這狠到極點,也毒到極點的話語,眾將都不寒而慄。可是,軍令如山,他們誰又敢說不執行?就在這時,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很不受年羹堯喜歡的人。誰呀,甘肅巡撫范時捷。

    范時捷這個人是從康熙年間就入朝為官的,人倒是十分機靈能幹,也頗為正直。可是,他有個小小的毛病,就是愛和人開玩笑,也愛別人和他胡鬧。你越是罵他,他就越高興;要是你三天不理他,不罵他,他就會渾身難受,甚至還會發脾氣。十三爺允祥摸准了他的這個賤毛病,一見就罵,一見就讓他趴在地上學驢叫。他還真不怕丟臉,不光是學驢叫,叫完了還要加上兩聲驢放屁,這才算過了癮。他覺得十三爺瞧得起他,沒把他當外人,所以他把十三爺當作了唯一的“知音”。十三爺說什麼,他就乖乖地聽什麼,絕對不打一點折扣。年羹堯聽說他很能幹,就通過十三爺把他要到甘肅來當了巡撫。不過年羹堯不開玩笑,老是沉著個陰森森的臉,讓人一見就心寒。也許是年羹堯太嚴肅了點,架子太大了點,對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看得也太重了一點,所以,范時捷人雖然來了,卻對年羹堯敬而遠之,不常來往。他總是躲著年羹堯,不得不見面時,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年羹堯對范時捷也不滿意,覺得這個人不會巴結,總是聽調不聽喝,不把他年大將軍看在眼裡。總之,年羹堯只要見到范時捷,就從心眼裡感到膩歪。今天年羹堯一聽說他來了,就打心底里煩。可是煩也不行啊,人家是甘肅巡撫,你大將軍權勢再大,也不能不見啊?說聲:“傳進來!”范時捷就大大咧咧地進來了。  

    年羹堯往下一看,這位五短身材,墩墩實實的范大人,閃著一對滿不在乎的黑豆眼,身上的官服不知是剪裁不當,還是他不會穿,怎麼看就怎麼彆扭。更讓年羹堯生氣的是,他進來之後,並沒有像別的官員那樣規規矩矩地行禮,既不報名,也不叩拜,卻只是打了個千。年羹堯看著他這副賤模樣,心裡不痛快了,沉著臉問:“我這裡軍務正忙,你來幹什麼?”

    “我說的也是軍務。”范時捷似笑非笑地說,“上次我向大將軍要軍帳,你要我去找兵部,可兵部說,所有的軍用物資都撥到你這裡了。所以,我還得來找你。甘西的駐軍幾十個人全擠在一座帳篷里,說句玩笑話,半夜裡出去撒泡尿,回來就沒地兒睡了。所以我才來請示大將軍,應該發給我們的帳篷,何時才能夠到手?”

    年羹堯冷冷一笑說:“就這麼點子事,你也值得大老遠地跑來找我?”

    “哎,這怎麼能說是小事呢?”范時捷沒有一點膽怯,“還有,你要甘肅綠營兵馬移防松潘,我也有點想不明白。岳鍾麒將軍駐軍之地。就離松潘近在咫尺,何必要捨近求遠地從甘肅調兵去呢。我想請將軍三思,最好是收回成命。”  

    這句話說得雖然很隨便,可是卻正犯了年羹堯的大忌。年羹堯和汪景祺定好的這個誘羅布上鉤的假“空城計”,是死死地瞞著岳鍾麒不讓他知道的。年羹堯為的是要獨享勝利果實,獨得皇上的嘉獎。所以在部署兵力時,把甘肅的綠營軍調往松潘,名義上是防止羅布南竄,其實是阻攔岳鍾麒搶功。現在范時捷要他“收回成命”,那不等於是與虎謀皮嗎?可是,年羹堯的心事又不能向范時捷明說,只好敷衍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范時捷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知道了並不等於給我解開了難題。我今天回去了,可明天兵士們照樣沒地兒睡,豈不是傷了大將軍愛兵如子之心?我已將我的難處,向岳將軍發了移文,請他再和年將軍協商一下,最好是由岳將軍駐守松潘,也免了甘肅軍將的勞苦。”

    范時捷說得十分輕鬆,可話一出口,卻讓年羹堯大吃一驚:“誰讓你把部隊移防的事告訴岳將軍的?你有這個權嗎?”

    “怎麼沒有,我不但有,而且這個權力還是你年大將軍親自給我的。”

    “什麼,什麼,我叫你這樣子的?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看看看,大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上次在甘東誓師您登壇閱兵時親口說的嘛,您說岳將軍是副帥,告誡眾將說,以後有事,要隨時向您和岳將軍一齊通報,不得隱瞞。你說這話時大家都在場,也都聽見了呀!不信你叫他們來問問,看我說的有一點走樣沒有。”

    年羹堯萬萬沒有想到,范時捷如此難纏。他說得振振有辭,又讓你無法駁倒。心想,好嘛,你可真算是個活寶,我竟然拿你沒有一點辦法。他煩燥地揮揮手說:“好了,好了,你什麼也別再說了。告訴你,你的差使我已經給你撤了,你回去把巡撫的一攤子事移交給布政使,然後就回家聽參去罷。”

    “是!在下遵命。”范時捷不急也不氣地說:“原來是您保薦我來甘肅的,我還以為您是一心為公呢,現在看來您並不待見我,那我就只好回去聽參,也寫我自己的申辯摺子去了。正好,聽說皇上有旨意讓我去做兩江巡撫,既然有人代理,我這就是向大將軍辭行了。”說完,打了個千,起身又說,“大將軍多多保重,我去了!”

    年羹堯這個氣呀,他簡直想把范時捷抓到手裡揉碎了。看著范時捷走出去的背影,他在心裡說:哼,小子,你這個兩江巡撫的夢做不了十天,就得乖乖地回來聽我的擺布!

    可是,年羹堯也有失算的時候,范時捷就那麼好擺布?他知道年羹堯是一定要告他的刁狀的,所以他得趕在年某的前邊。匆匆趕回蘭州以後,他向布政使移交了差事,連家眷都顧不上帶,就騎上快馬直奔京城去了。回到京師,又馬不停蹄地來到西華門遞了牌子請見萬歲。皇上的旨意很快便傳了出來,要他先到軍機處報到。太監高無庸還告訴他說:“范大人,你來得不巧,太后今天犯了老病,鳳體欠安。皇上一大早就過去侍候了,十三爺和十四爺大概也得進去。前邊那裡就是軍機處,你先去見見張大人也好。”

    范時捷來到軍機處,見張廷玉、馬齊都在這裡,他一一參見了。他知道張廷玉是位道學先生,在這裡他是不敢胡鬧的。張廷玉待范時捷行過了禮說:“哦,老范進京述職來了嗎?請先稍坐一下,我和孫嘉淦談完就說你的事,哦,嘉淦,你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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