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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皇上的問話,張廷玉答道:“回皇上,臣還沒有看到諾敏的辯折,大概再過一兩天才能送到。但臣想,圖里琛的摺子,實際上是他和田文鏡共同呈上來的。這裡面說,他們已經拿到手的就有四百多張借據。上邊都加蓋著山西藩司衙門的印信,算得是鐵證如山了。諾敏還能再為自己說些什麼呢?充其量,他也只能在‘失察’這兩個字上作點文章罷了。”

    雍正沒有說話,他正在緊張地思考著。在一旁看著這情景的老八,心裡可真是得意啊。好好好,實在太好了。諾敏這件案子,無疑是在剛愎自用的雍正臉上打了一個耳光。這耳光打得響,打得脆,打得讓人心裡解氣。諾敏是年羹堯舉薦的人,他垮了,年羹堯也難逃其咎。老八巴不得雍正一氣之下處理失當,他們攻訐雍正就更有了理由。他想給皇上再燒一把底火:“皇上,臣弟以為,張廷玉所言極是。山西出了這麼件大事,無論諾敏怎麼辯奏,都難逃脫這天下第一大案的責任,也難逃脫欺瞞皇上的罪名;更讓人擔憂的是,年羹堯正要在青海用兵,山西這件大案要是輕輕放過,就肯定會影響到全國清理虧空,也影響了軍糧的籌措,這又是一件急事。其實,大事也好,急事也罷,都必須馬上拿出主意來。如何才能妥善處置,請萬歲早下決斷。”

   

    雍正聽出來了,老八的意思是要嚴辦諾敏。他沒有表態,卻問別的上書房大臣:“你們呢,也是這樣看的嗎?”

    馬齊出來說話了:“萬歲,奴才以為諾敏之罪如果窮追下去,山西全省就沒有一個好官了。諾敏千方百計地刁難田文鏡,也不是‘失察’二字就可以掩蓋過去的。幾百萬兩銀子啊,說句‘失察’就能了事嗎?但奴才以為,眼下這個案子還不能嚴辦。前線即將用兵,是急事,萬事急為先。如果在諾敏的案子上辦得太嚴,牽涉的人必定很多。那樣做,就會引起朝中極大的波動,各地督撫、全國官吏也會惶惶不安。這樣一來,官場震動,人人自危,誰還肯去想前線的事?所以,臣以為,還是暫時放過為好。”

    雍正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一些,他喝了口茶,面帶笑容地說:“其實,還有一句話你們大概都不好意思開口。那就是這件案子,還關乎到朕的臉面。朕剛剛下旨表彰了諾敏,稱他為‘天下第一撫臣’。他就給朕來了這麼一手,鬧了個倒數第一!”他突然收了笑臉,眼睛裡放出鐵灰色的暗光,“照你們說的意思,無非是兩個辦法:或者是要辦諾敏一個失察之罪,而對下邊的官吏按蒙蔽上憲,貪墨不法來處置;或者是朝廷假裝看不見,等西邊戰事完了之後,再來追究他們。是嗎?”  

    眾人一看,皇上的臉色不善,不敢再說什麼了。他們一齊跪下叩頭:“請皇上聖訓。”

    雍正把牙一咬,陰狠地冷笑著說:“你們說的都不可取!難道朕是可欺之主嗎?難道朕是不通情理之人嗎?年羹堯之所以舉薦諾敏,是因為看他在江西糧道上辦差十分努力;朕也認為他還是願意做事的,才大力扶植他,並且讓他一直當到封疆大吏。可是,朕想不到他竟然這樣膽大妄為。常言道:殺人可恕,天理難容!”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雍正皇帝的話,只見他奮力地推開了龍案,漲紅著臉,勃然作色道,“對於諾敏這樣的混帳東西,難道還可以輕縱嗎?饒恕了他,別省的督撫也照此辦理,朕將如何處置?!全國的官吏都這樣,我大清江山還能保得住嗎?!”

    在場的大臣們看到皇上發了這麼大的火,誰也不敢上來勸阻,誰也不敢再說什麼。按老八原來的想法,是想激一激雍正,讓他顧全自己的臉面,也給年羹堯一個順水人情,他們就可抓到把柄了。卻不料雍正竟能下這麼大的狠心,非要把這事鬧大不可。到了這時,一向聰明伶俐的老八,竟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雍正的怒火還沒熄掉,他瞪著血紅的眼睛注視著大臣們問:“你們說話呀!這事到底怎樣處置?”  

    隆科多跪下回答:“皇上,奴才以為主子說的極是。若不是山西巡撫以下相互串連,相互勾結,田文鏡怎麼能一查再查也查不出漏洞來?萬歲高居九重,卻洞悉萬里秋毫,隱微畢現,使奴才佩服得五體投地!既然是這樣,奴才以為,可以立刻下詔,將山西縣令以上各級官吏全部鎖拿進京,交大理寺查勘問罪!”

    張廷玉卻不以為然:“皇上,這樣做是否太過了一些?山西去年受了災,賑濟災民的事還要靠他們來辦。這樣一鍋煮,會不會因此而牽動大局呢?”

    老八則唯恐大局不亂:“不,廷玉所說,與皇上的一貫主張並不一致。皇上曾多次說過,‘雍正改元,吏治刷新’,山西發生的這個案子正好拿來作清理吏治的典範。相反,用貪官去賑濟災民,那不是成了笑話嗎?再說,萬歲也不必怕山西官員出缺無人來補,北京現有的候選官和捐班求仕的人多著哪!皇上的恩科即將開始,一榜下來,就是一批年輕有為的新秀。用他們充實山西官缺,不是正好嘛。所以臣以為,非如此不能大振天威,非如此不能肅清吏治!”

    雍正一直沒有說話,也一直在思考著對策。隆科多剛才的話,顯然是在拍馬;老八的說法看似激烈,實際上意在挑撥;張廷玉說的那句“不能一鍋煮”的話,倒很值得深思……怎麼辦更好一些呢……  

    馬齊說:“萬歲,上書房大臣里還有三爺和十三爺不在這裡,是不是傳他們進來一同商議一下?”

    “不,朕已經決定了。張廷玉,你來擬旨。”

    張廷玉答應一聲,快步來到案前。雍正皇上用不可違拗的口氣說:“諾敏身受先帝和朕兩世皇恩,不思報效,卻行為卑污至此……朕就是想寬容,奈何國法不容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畜生……上天枉給你披了張人皮,可是你有一點人味嗎?……”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不成話。張廷玉為相多年,還從來沒有寫過這樣的詔諭。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皇上,只見他臉色漲紅。氣喘不止,可還在繼續往下說:“即著圖里琛將這個混蛋東西摘了印信,剝掉黃馬褂,革去頂戴,刻日鎖拿到京問罪。你羞辱了朕,朕絕不饒你,朕要罵你、唾你,羞辱你……”

    張廷玉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忙湊個空子說:“皇上,山西省其他官員如何處置,諾敏的職務又由誰來接替?”

    雍正想也不想:“讓田文鏡來接好了。你們都跪安吧。”  

    眾人哪還敢再說什麼呀。常言說,殺人不過頭點地。諾敏犯了法,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哪有先辱而後殺的道理呢?可是,皇上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找這個晦氣。

    都走了,張廷玉卻沒走。他上前來攙扶著雍正皇帝,讓他躺在大炕上,看著他已經逐漸安定了下來,才慢聲細語地說:“皇上,臣有一事,想請皇上三思。”

    “什麼事?”

    “皇上,臣知道皇上對田文鏡有好印象,想儘快地把他安排到重要位置上。但他現在還是四品,一下子升得太快,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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