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39頁

    車銘平靜地一笑又問:“哎,那裡堆著那麼多的柴糙,是做什麼用的?”

    “回大人,小的不知。這是昨兒個夜裡,田中丞吩咐讓預備下的。”

    車銘看了看柴山,回頭又看了看站得筆直的官員們,對胡期恆說:“好,咱們就去見識一下,看中丞大人有什麼別出心裁的手段。”

    田文鏡一見他倆到來就說:“哦,車大人和胡大人來了,你們回來得正是時候。晁劉氏一案,已於六天前審理終結。兄弟將案情直報進了上書房,皇上發下了六百里加急諭旨。請二位老兄先看看,今日在下就要依旨處決犯人了。”

    車銘帶著微笑,邊看邊說:“田大人雷厲風行,數年沉冤了結於一旦,實在讓人欽佩……”他接過那封御批文書來,不料剛一例覽,就笑不出來了。原來,那硃批上寫道:

    覽奏不勝驚駭。清平盛世,昭昭白日之下,竟有此等怪事,真可與當年聖祖南巡時,偽朱三太子毗盧廟之事類比,令人毛骨悚然!即令該撫不必墨守成規,唯以昭天理、順民心為準繩,速處極刑。堂堂省垣之下,出此醜事,法司衙門平日所干何事?著胡期恆明白回奏!晁劉氏告狀三載,通省官員豈有不知之理?即著爾田文鏡宣旨,全省官員皆降兩級,罰俸半年。欽此!  

    可以看出,雍正皇上在寫這份硃批時一定十分生氣。那一筆龍飛鳳舞的狂糙,朱跡淋漓,一氣呵成,語氣之嚴厲,更是前所未見。車銘看了以後,又轉給了胡期恆。胡期恆不看則已,一見皇上在這份硃批中,明白無誤地點了他的名字,臉色馬上就變得蒼白了。他顫抖著將硃批交還田文鏡說:“請中丞具折先行稟報皇上,胡期恆知罪。但此中情由一言難盡,容下官回衙後,再細細地寫成奏摺,回奏皇上。”

    車銘也沒有想到,田文鏡一見面就是一個下馬威。他心裡慌亂,卻又不甘就此服軟。在椅子上略一欠身說道:“藩司衙門雖然不過問官司,但前任和現任的開封府尹都是從卑職那裡派出的。萬歲既已降旨問罪,卑職難辭其咎,自然也要具本奏明聖上的。不過,這件案子拖得太久了,牽連的官員也很多。如果把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全都翻騰起來,怕是要引起官場軒然大波的。卑職日前見到年大將軍時,他也十分關注這個案子。年大將軍的意思是,窮治一下這兩座黑廟,綏靖地方治安也就足矣。他特地讓我們帶來一份手諭,請撫台過目。”說著,把年羹堯的手令雙手捧著,遞了上去。

    田文鏡看了,隨手又轉給幾位師爺,自己卻說:“年大將軍節制十一省的軍事,可是,卻沒有旨意要他過問法司民政啊。案子辦到這種程度,我只能秉天理,循王法,而不能想到其它。不錯,我這裡是扣了臬司衙門的二十三名人犯。可他們都是有重大嫌疑的人,本撫既已全部緝拿,就必須併案處置。試問,他們早不拿人,晚不拿人,偏偏我准了晁劉氏狀子的當天夜裡,他們就去捉人,不問清怎麼能行呢?再說,他們既沒有我的憲令,又沒有開封府的傳票,私自抓人,豈不是膽大包天,目無國法?期恆兄既然今天也在這裡,我正好請問一下:這些人半夜三更去抓人,是不是奉了你的令旨呢?”  

    胡期恆從見到皇上硃批後,心裡早就發毛了。原來他還想攬過這事來,可現在又不敢伸頭了。萬一自己說的與衙役們對不上號,不也要“併案處置”嗎?他乾笑一聲說:“田大人明鑑,出票拿人是巡捕們的事。他們只需在捉人前,和我的師爺們打個招呼就行。臬司有時一天要接十幾個案子,我哪能管這些小事?巡撫衙門扣了臬司的人,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唔,這就好辦了。今天要結案,我有幾句心腹話想直言相告。我是朝廷特簡的封疆大吏,受恩深重,自當勉力報效。所以,此案無論牽連到誰,也全要秉公循法處置。這二十三名人犯已經招供,他們確實連巡捕的牌票也沒有的,因此絕不能輕縱!慢說年大將軍無權干預此事,就有權我也不敢奉命!常言說得好,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哪,何況年大將軍並不是皇上,更何況兄弟只能對朝廷負責!年大將軍若有怪罪之處,全由我來承擔好了。這一個多月來,我這巡撫衙門裡除了河工之外,全衙上下,都是在熬審這些僧尼。有些事,關乎官場閨闥,真是丑得令人發嘔。假如一定要在下抖落出來——”說到這裡,他瞟了一眼車銘,長嘆一聲,突然停住不說了。

    ------------------  

    七十一回雪沉冤巡撫動酷刑焚元兇池魚受誅連

    這話音,這口氣,這眼神,在場的人誰不明白?車銘原來還抱著很大希望,以為田文鏡會看在年某的面子上,不再窮究這案子了。其實,臬司出了事,關他藩台什麼?他所以要摻和進來,並且千方百計地要捂著、蓋著,說白了,是為他自己的名聲。他的幾個姨太太都與尼姑們來往密切,萬一,她們也與和尚勾搭成jian,那事情可就鬧大發了。車銘大半生來,都是以“道學”、“君子”的面目出現的。假如一旦人們知道了真相,到處傳說他的姨太太和賊禿有染,那不成了朝野哄傳的笑話了嗎?他的臉面何存?他還怎麼在官場裡混下去?此刻,聽田文鏡把說了一半的話咽了回去,他真比讓人捉了jian還難受。什麼大將軍的諭旨,年羹堯的承諾,他全都顧不上了。

    田文鏡只用一句話、一個眼神,便把氣勢洶洶的車銘鎮住了。他不由得心中暗笑,哼,想和我掉猴兒,你們還嫩了點兒。他馬上換了一副悲天憫人的面孔說:“河南出了這麼大的事,全省官員無不掛心。我和幾位師爺再三商議,一定要成全諸位同僚的官體和面子。所以這場官司,從頭到尾,都沒有請二位大人和其餘官員們來會審。我這樣做,就是想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已經下令,所有尼僧與紳宦官員內眷們來往的事,關說人情的也好,勾搭成jian的也罷,片紙隻字不許泄露。不管事情鬧得多麼yín穢不堪,也一律都要在案由中刪除。這一點,煩請二位私下裡和下邊官吏們說清楚。讓大家好生辦差,不要再惹是生非。”  

    車銘聽他這麼一說,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不再說話了。胡期恆卻不識趣,站起來一躬說道:“撫台既有此美意,年大將軍的面子也是要緊的,何不一體成全?請大人將臬司被扣人員釋放,交由卑職自行處置好嗎?”

    很顯然,他這個要求太過分、也太不自量了。田文鏡不屑地一笑,向在座的師爺回頭示意,說了聲:“該升堂了。”就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姚捷搶先一步,走出籤押房,一聲高喊:“放炮,田中丞升堂了!”

    胡期恆一股怒火竄上心頭,他恨死了田某,也惱恨車銘。心想,你怎麼不說話呢?難道你怕了田某人,想裝烏龜嗎?車銘心裡明白,附在他耳邊小聲說:“胡兄,你沒看見,他姓田的已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此時再爭還有什麼用。且等等,看他怎樣結案。要是真讓人下不了台,就叫你們錢師爺把他的四個師爺全都咬出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39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