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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士芳不動聲色地說道:“如果有緣,那當然是再好也不過的事了,這也是光大我道門的大善緣嘛。不過,小道能不能讓皇上滿意,還要看天數怎麼安排。王爺,您現在能這樣興致勃勃地長談,是因為貧道用先天之氣護定了的緣故。所以,您還不能過多地勞神,就請王爺安歇了吧。”

    范時繹連忙走上前去,幫允祥躺下。回過頭又對賈道長說:“賈神仙的居處,也已安排好了,就在對面的靜室,請到那裡去休息吧。”

    賈士芳一笑答道:“修道之人,是從不睡覺的,我只是打坐而已,何需費事?況且,王爺這裡還需要貧道護持照料。你有事,儘管去忙吧。”說完,他走向東牆,面西而坐,剎時間,便已閉目入定了。

    范時繹瞧著他這樣神密,自己怎麼敢睡?他走到門前看看,見已是三更時分了,便搬了把椅子,守護在十三爺的床頭邊,一直坐到天色放明。

    允祥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醒來時,已是紅日初升了。他揉著惺松的睡眼坐起身來,旁邊的范時繹正在看著他笑。他見范時繹坐在一邊為他守夜,覺得很是感動,又回頭看看正在閉目打坐的賈士芳,便輕輕地打了個手勢,帶著范時繹走出了房間。他們一直走了很遠,十三爺才輕聲說:“難為這個道士,為我作了一夜的功,我現在覺得好多了。我知道自己的心血不足,能睡這麼一個好覺,已經是很難得的了。他為我治病,其實也是很累的。嗯?你們這裡為什麼沒有晨練?”  

    “回王爺,因為您昨兒犯了病,奴才怕早上出操會打攪您,讓他們到下邊練去了。”

    “唉,真難為你給我打算得這樣周到。”允祥對著初升的晨曦,沿著小道,不聲不響地走了下去,范時繹一步不拉地走在他的身後。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似乎都在想著心事。突然,允祥站住了腳問:“老范,你現在想的什麼?”

    范時繹一愣,但他馬上明白過來,悄聲地說:“十三爺,奴才看這賈士芳像是個妖人!他太玄了,也太神了。我們在沙河店見到他時我就覺得有鬼,今天他怎麼又追到了這裡?依奴才看,他像是在故意賣弄本領。十四爺是萬歲屢屢提到要嚴加管束的人,奴才一多半心思全都在他身上。您這次來,要帶著十四爺回京,要是再跟上一個半仙兒,叫奴才怎麼能放心呢?”

    允祥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很對,我想的也正是這件事。不瞞你說,我也在防備著他哪!但他昨晚所說的,似乎又都合乎正道。萬歲如今身子不太好,正在尋訪能醫善法之人。所以,我才想自己親自試試他。如果他可以為我所用,就送上去讓他見見萬歲;如果不行,那也就算了。十四爺是不能讓他見到的,我也不會帶著他回京城。等我走時,你設法軟禁了他,然後在這裡等我的消息。”  

    范時繹點頭答應,兩人又十分機密地商量了一陣,才一同回到住處。但這裡卻不見了那位賈道長。范時繹把一名小校叫過來問:“賈道長呢?”

    那個小校說:“回軍門,賈道長已經走了。走時,他說不讓小的稟報軍門,他還給軍門留下了這個條子。”說著遞過一張紙來。范時繹接過來呈給十三爺,允祥打開看時,上面寫的卻是一首詩:

    道家不慕沖虛名,

    奈何桃李疑春風?

    無情心香難度化,

    有緣異日再相逢。

    允祥苦笑一聲說:“他大概是看到我們不信任他,有些不高興,所以就悄沒聲響地走了。”

    范時繹卻笑著說:“十三爺,要叫我說,他走了更好。要不,叫奴才今天怎麼過呢?他一走,也免得我們多操那麼多的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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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六回搶位仇尚且可忍受奪妻恨如何能罷休

    景陵是大清國的皇陵所在之地,剛剛去世的康熙皇帝就安祥地躺在這裡。康熙皇帝奉安雖然只有三年,可這座陵寢的修建,卻經歷了五十多年。陵墓是依山勢鑿成的,殿字輝煌,巍峨壯觀,松柏蒼翠,鬱郁蔥籠。寢宮外,是三座用整塊巨石雕成的墓門,一條筆直的卵石南道直通拜殿。四周殿字環繞,更顯示了它的尊崇,人們從外邊來到這裡,都不由得被籠罩在它那神聖和莊嚴的氣氛之中。  

    這裡的規矩和紫禁城一樣,一到陵寢門口,也是要文官下轎,武將下馬的。范時繹小心地攙扶著允祥,走在通往後殿的路上。他擔心著那個不辭而別的道士,早就在這裡布滿了軍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得分外森嚴。允祥一進到陵寢,就覺得有一種端莊肅穆之感撲面而來。他想著已經去了的皇阿瑪和自己今天帶著的差使,看著這裡的石人,石馬,石象,石翁仲,聽著那鬱郁沉沉的松柏發出的陣陣濤聲,他的心收緊了。一股料峭的寒風吹來,使他打了一個冷戰。他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在范時繹的護持下,慢慢地向前走著。

    十多個守在陵寢的太監,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兵,又伴著一位王爺,全都不知所措地驚慌四顧。裡面一個戴著藍頂子的太監飛也似的跑了出來,老遠的就打了個千兒,緊走幾步上來,又跪著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說:“奴才趙無信給十三爺請安!”

    允祥點點頭問:“這裡就你一個管事太監嗎?”

    “回十三爺,還有一個。他叫秦無義,是十四爺的隨身侍從太監。他在裡邊呢,奴才這就叫他去。”

    “不必了。本王是奉旨來看望你們十四爺的。”允祥放眼四周,只見偌大的陵寢,幾乎是沓無人跡,一片荒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哀。他對趙無情說:“你用不著去通報,帶我進去就是了。”  

    “扎!”

    允祥邊走邊問:“你十四爺住在哪裡?”

    “十三爺您瞧,從這兒往前走,那邊北偏殿門口站著人,那裡就是了。”

    “他身子骨還好嗎?”

    “回王爺,十四爺的身子好像不那麼好。他常常睡不著覺,吃飯也不香。”

    “哦。每天早上,他還打布庫嗎?”

    “早就不打布庫了,只是偶而打幾下太極拳。平日裡也散散步什麼的,可是,他卻從來也不說話。”

    “他彈琴或者下棋嗎?”

    “不。他和誰下棋呢?琴也早摔了。倒是常常寫些字,不過,又總是寫完就燒。小的們哪敢問他呀。”

    允祥不再說話,因為,他已經看見殿門口跪著迎接的一群宮女了。一個跪在最前邊的,大概就是那個秦無義。允祥擺手示意他們免禮,自己卻登堂而入。只見一個渾身穿著黑衣黑鞋,腰間束著一條玄色帶子的人,正在低頭寫字。允祥在門口站了很久,他都沒回頭看上一眼。好像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管不問似的。他們倆曾是熙朝中有名的兩位“俠王”,個頭和模樣也非常相似。只是允祥現在留的是八字鬍,而允禵則是像濃墨寫就的“一”字鬍鬚罷了。看著這位弟弟現在的模樣,允祥真有說不出來的難過。他走上前去輕輕他說:“十四弟,是我來看你來了,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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