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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齊卻不動聲色地說:“萬歲,年妃是年妃,年羹堯是年羹堯,兄妹二人不能混為一談。年羹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皇上不株連到年妃,已經是天高地厚之恩了。國家,公器也,怎能與私誼連在一起呢?”

    雍正很滿意馬齊的話,因為他正說出了自己的心愿。年羹堯的事情,是應該做出最後的決斷了。他疾步走向案頭,扯過一張紙來寫道:

    乞命折已覽,爾既不肯謝罪,朕只好賜爾自盡了。縱觀自古至今的臣子,有不法如爾者嗎……朕待爾之恩如天高,如地厚。爾擅作威福,植黨營私,如此辜恩負德,於心何忍也?爾自盡後,若稍有含怨之心,則天地不容,爾將永墮地獄而不得超生矣!

    他把這硃批諭旨交給張廷玉說道:“拿出去發了吧。”

    張廷玉沒有多說,迅速走了出去。多年的宰相生涯,使他敏銳地想到,年羹堯既除,下一個便輪著八爺允禩了。八爺是雍朝的一個瘤子,不除掉它,雍正要刷新政治的雄心只能是個泡影。比起死有餘辜的年羹堯來,八爺的罪名,並不在年某之下。皇上對他的妒恨,更超過了其他政敵。現在,八爺也已是坫上的魚肉,只不過,要剁掉它,是要沾上血腥的。因為八爺不同於年某,殺他即是“屠弟”。皇上他,他能下得了這個手嗎?  

    皇上的這份上諭,是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一日發出去的。幾天之後的一個淒風黑雨之夜,年羹堯聽到了這個旨意,也不得不服從這個旨意。他含著悲切,也許還含著憤怒,離開了人間,離開了這個曾經給了他榮耀,也給了他不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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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回喬引娣遭難坐囚車賈道長作法驚四座

    這是一個漆黑的、淒風苦雨飄零的深秋之夜。

    幾輛絡車,排成一行,在長城腳下那黃土驛道上艱難地行進。幾十名護衛軍士的油衣,早就被雨水淋透了。他們腳下的牛皮靴子,踩在泥濘的道路上,發出一陣咯咯吱吱的、古怪的響聲。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儘管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行軍,也儘管是走在這樣的道路上,但精神抖擻,隊伍整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叫苦,更沒有人敢歪邪踉蹌。既使偶而有人不慎跌倒了,也會立刻爬起來,追上隊伍,繼續趕路。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是這隊兵丁的領隊、馬陵峪總兵范時繹。這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漢子,四方臉,一字眉,神色冰冷嚴竣,也帶著幾分傲岸。他是朝廷的三品大員,按規矩,是可以坐大轎的。但是因為今天的差使要緊,他除了座下騎著的一匹棗紅馬外,與兵士們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從他那睜圓了的眼睛和不時四顧的神色里,才依稀看出他的緊張和不安。  

    突然,走在前隊的一個兵士飛馬跑了過來,滾鞍下馬,行了一個軍禮請示道:“稟軍門,前頭三河口漲水,石橋沖坍了,咱們的車全都過不去。是走,是回,請軍門示下。”

    范時繹把臉一沉:“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是當兵的本份,這還用得著請示嗎?你立刻到前邊,和靠山鎮那邊連絡。告訴他們,這是十三爺親自派的差使,不許出了點兒差錯,讓他們都小心了!”

    “是,標下明白。不過,剛才奴才到前邊看了,水流確實太急,幾次架橋都沒能成功。奴才請軍門示下,能不能繞道走沙河店,那裡的橋結實些……”

    范時繹擺手讓車隊停下,他自己拍馬向前,對那報信的兵士說:“走,帶我到前邊看看。”

    “扎!”

    范時繹帶的這支隊伍,是善撲營馬陵峪大營的。他們隸屬軍機處和直隸總督雙重統轄,是專為拱衛清皇陵而設的。可以說是支名符其實的“御林軍”,也一向以訓練嚴格、勇敢善戰而著稱,在滿漢八旗中享有根高的威望。范時繹來到河口時,只見山洪暴發,濁浪滔天,大橋又正處在兩股激流的交叉口上,滾滾波濤,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河對岸和這邊,都有無數兵士冒著生命危險在奮力架橋。可是,剛剛架起來,又迅即被激流衝垮。河水濺起的浪花水霧,迷得人連一尺多遠都看不清楚。兩岸兵士們雖極力呼喊著什麼,可誰也難以聽到。就在這時,突然,從河對岸she來幾支火箭,有的因力量不足而掉進河裡,但卻也有一支飛到近旁。兵士們連忙撿起,遞給范時繹,他拿起一看,原來正是十三爺的將令。只見上面寫道:“敕令:范時繹等不必造橋,可迅速繞道沙河店。務於明日晚間抵達,並在太平鎮宿營待命,此令。怡親王允祥,即日。”  

    范時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下令兵士們用火箭向十三報告:范時繹遵諭,請王爺放心。然後,命令部隊回頭向西,沿長城腳下,逕向沙河店而去。次日傍晚,他們這支軍隊便來到了沙河店上的太平鎮。范時繹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他可以向皇帝身前的這第一寵臣十三爺交差了,他們這次冒雨行軍,是奉了十三爺密令的。他們押解的,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是十四爺允禎身邊的宮女和太監,而且其中還有一位,是十四爺的心上人喬引娣。十三爺允祥在給范時繹的密令上寫得很清楚,要他“密送北京交我處置,不得委屈褻瀆”。當喬引娣等四十三名“欽犯”被他押上囚車之時,十四爺允禎那暴怒的神情和無可奈何的樣子,還時刻銘記在他的心頭。范時繹是帶兵的,也是十三爺一個提拔出來的軍官。不管他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也不管十四爺對他是什麼態度,他都必須遵從命令,遵從十三爺的令旨,所以,這一路上,他可以說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個不慎出了點差錯,他可就無法交差了,來到了這沙河店後,他還是不敢松心,趟著雨水,在尋找著最安全,也最合適的住處,一個戈什哈知道他的心思,上前來悄聲說:“軍門,您別犯愁。小的剛才進鎮時就見到一個廢棄了的關帝廟。依小的看,咱們總共也就是八十來號人,湊合著住一宿保管平平安安地、出不了事兒。”范時繹隨同手下人看了一遍,也覺得這樣安排很好。就下令,讓除了蔡懷璽和錢蘊斗兩人之外的所有男犯都住在關帝廟,由軍士們嚴加看管,他自己則帶著十二名女犯與錢、蔡兩人,包下一座客棧住下。那些“男犯”們都是太監,諒他們也不敢跑,就是跑、也跑不出去。

    不大一會,那個戈什哈又回來了,說:“回軍門,奴才的差使辦得很順利,找了一個字號很響亮的沙河老店。這個店開了有上百年了,請爺讓兵士們把號褂子全都脫了、咱們扮成老百姓住進去,他們認不出來的。”

    店老闆聽說有這麼多的客人,早就在門口恭候著了。一見面,就說了一大車的好話,又殷勤地送湯、送水,侍候得十分周到。范時繹來到喬引娣車前,陪著十二分的小心說:“喬姑娘,咱們今天只好在這裡打尖了。您,還有蔡先生和錢先生,都是我的東家。好歹,請體諒我們下人的難處,將就些吧。到明天咱們順順噹噹地趕路,就是回去遲了,主子也不會見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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