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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又是兩聲連得極緊的暴雷炸響,窗上安著的大玻璃鏡細脆地一響,也被震開了一條大fèng。外面站著的一個太監,不知是被雷擊著,也不知是嚇的,竟一聲不響地倒了下去。

    “好了。”賈士芳不安地搓著手對雍正說:“貧道有罪,驚了聖駕了。”

    引娣這時才發覺自己竟鑽在皇上的懷裡,兩手也被皇上緊緊地握著,羞得她掙出身來,走著細步來到外間,心頭一個勁兒地跳,低了頭只是發呆。

    雍正抬起頭來看看,外面的雨已經是越下越小,雷聲也漸漸地去得遠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臉上恢復了原來的顏色,便見德楞泰進來稟報說:“太監小葵子被雷擊死了。”

    “拉出去埋掉就算了。”雍正無所謂地說。回頭又對賈士芳道:“你確實是個得道的真人。朕現在自覺通身上下,無處不舒泰,病已全好了。你怎麼了?朕看你好像有些心事?”

    賈士芳說:“我的木劍毀了。那是——我的外師所授,它丟了毀了,也許我的命也不長了。”  

    “你還有外師?你的正師是何人?”

    “我的本門師父是龍虎山的婁師垣。他曾經說過,我聰慧大甚,快手破掣,只准我守關參玄。後來,我在山下碰到一位老人,我們同去打水,見面多了也就熟了。他給我開了天眼,還教會了我許多法門神通。其實我的法外真功,連本門師父也趕不上了。婁師垣怕我給山門招禍,便讓我還俗了。我向他說:我只會做救人濟世之事,而絕不會為非作歹。所以,我自認還是個道士,也絕無上天降罪之理。”

    “那個教你法術的異人叫什麼?在哪裡能夠找到他?”

    賈士芳苦笑了一下說:“到哪裡也別想找到他,因為他就是八百年前的黃石公。”說著,他慢慢地跪了下來叩頭說:“那個死頭陀的屍體,就在神武門外的金水河裡。請萬歲派人去打撈出來,好生安葬了他。並求萬歲准貧道返回江西,用功誦經,贖過消愆。”

    雍正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哪有廣行善事反遭天譴之理?不就是一柄木劍嗎?朕再賜你一柄!朕還要為你蓋一座道觀,讓你在那裡修真養性。有事時出來為朝廷效力,無事時你深藏不露,何來的禍事?”  

    就在宮裡頭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那個在河南罷考不成的秀才張熙,卻在歧路上到處苦苦地奔波。他得到河南學台大人張興仁的資助,才得大難不死。但卻不敢回老家湖南永興,而是遵從老師曾靜臨行前的囑託,到山東去投奔“東海夫子”呂留良。可是,他幾經輾轉,到山東一打聽才知道,呂留良已經去世十幾年了。呂家對老爺子生前學生們向有慣例,凡來投奔的,都一概贈銀贈書,送了他二十兩銀子和一部《明月集》書稿。客居無聊時,他便翻讀呂老先生的詩作。正是走投無路期間,他猛然想起,曾靜的好友名叫曠世臣的就在泰安,便忙去見他,不料還是撲了個空。那曠家的人,又不像呂家大方。只是告訴他說,曠某已經中了舉,現正在北京三王爺府幫辦文案,便把他打發出來了。

    張熙此次奉師命“出山”,是在籌劃著名一番大事業的。他曾經先去了龍虎山見到了婁師垣,要求入山學道。婁師垣說他“俗緣未了”不肯收留。在下山的路上,又恰遇上被婁師垣逐出師門的賈士芳。這兩人剛見面時倒也談得很投機,但是張熙剛一露出“反清復明”的意思,賈士芳便飄然離去了。張熙為了學到賈士芳的道術,便緊隨其後,跟著他從江西、浙江、山東、直隸幾個省,又來到了沙河店。再追時,賈士芳已杳無蹤跡。這張熙也是個牙關咬得很緊的男子漢,他眼見甘鳳池等在南京罹難,不敢再結識天下英雄,便一狠心來到河南投靠自己的表姐,想改籍投考,並在秀才中鬧事。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卻被田文鏡撲滅了。  

    ……如今的張熙,像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秋風正涼,黃葉飄地,資斧已盡而無處投奔。一路上,到處都流傳著各種駭人聽聞的傳說:有說雍正皇帝弒母、篡位和屠弟的,也有說雍正炮轟年羹堯的,更有議論岳鍾麒正在私藏軍糧,準備造反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諸如此類的謠言,更證實了老師曾靜那“如今的天下,到處都布滿了乾柴,只要一遇火星,就可遍地燃燒”的預言。張熙忽然想,既然無路可走,何不就到北京去。一來看看這情景是真是假;二來尋找那位曠師爺,說不定還能找出新的機遇來呢。

    拿定了主意,張熙不再遲疑,立刻回頭轉奔京師而去。好在秋高氣慡,又是一馬平川的大道,經過半個多月的跋涉,北京已經遙遙在望了。

    第二天,張熙起了個絕早,打聽了道路,就向鮮花深處胡同三爺弘時的府上走去。一到門前,就見十幾個衛士正釘子似的站在門口。他小心地走上前去,剛開口說了半句:“我是來投親的……”就被一個太監怒斥一聲打斷了:“滾開,正門不接外客!”

    張熙只好又繞了幾個彎,這才打聽到了邊門。這裡正有許多挑著擔子,推著小車的人,像是在向王府里送東西。一個太監扯著公鴨嗓子在叫著:“都快著點,王爺就要下值了。喂,你把豬往哪幾趕,不知道那是廚房嗎?死心眼的。哎哎哎,那水是叫你喝的嗎?告訴你,這是從玉泉山上拉來的……”張熙等了好大半天,才看出一點空兒來,便上前陪著小心說:“這位公公,我要見府上的曠師爺。”  

    “你是從哪裡來的?”

    “哦,我是從湖南來的,曠師爺是我老師的親戚。”

    那太監一看就明白了,這又是一個想來打秋風的。便待理不理他說:“在一邊候著吧。”

    張熙沒法了,只好坐在門邊的上馬石上。眼見得這裡忙前忙後的,卻沒有一人和他說句話。那太監更是像防賊似地,不住的用眼睛看他。不由得他心中又憤又悶,便隨口吟道:

    當時只應掉頭轉,

    回過頭來路遙遠。

    何似仁王高閣上,

    倚欄閒唱望江南。

    身旁突然有人說道:“好雅興啊!竟在我的門前吟詩。你是什麼人哪?”

    張熙抬頭一看,問者原來是位二十來歲的青年公子,便說道:“學生投親不遇,在此閒坐。信口吟得一首,倒見笑於公子了。”

    門口的太監連忙喝道:“別胡說!這位就是三王爺。三爺,他說他是湖南人,到這裡找府上曠師爺的……”  

    曠師爺就在這位三爺的身後,他走過來上下打量了張熙半天,說:“我就是曠某,但與你卻不認識呀?”

    張熙忙叩下頭去說:“小子張熙,乃是曾靜老師的弟子。如今走投無路,只好來到曠老師這裡求助。”

    曠某聽他說得老實,不禁笑了:“哦,原來是曾靜的學生。”回頭對弘時說,“三爺,曾靜和我,都是東海夫子呂留良的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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