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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我叫你盯著我的眼睛,不許迴避!”

    引娣抬起頭來,注目凝望著曾給過她無限情愛的十四爺。她的眼睛裡,有詫異,有愛戀,有痛苦,也有憂傷,還有純真和勇氣。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與羞澀。兩個同命運,又不同遭遇的人,就這樣互相看著,看著。突然,允禵低下了頭,發出一陣像受傷的野狼般的嚎笑:“你,你這個賤人!我早已把你忘掉了,你為什麼還要來看我?既然你對我有情,當時為什麼不能為我殉節?你呀……”

    幾個守候在門外的太監聽見這喊聲,連忙趕了過來。可是,他們剛一露面,就馬上又縮了回去。喬引娣聽任淚水奪眶而出,卻緊緊地依偎在允禵身邊說:“十四爺,我實在是想你,這才請求皇上讓我看你來的。我沒有死,也不甘心就那樣自己尋了短見。皇上待我很好,他沒有欺負我,我自己也覺得還有臉面,也有指望能夠再見您一面……”

    允禵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湖水說:“指望?我還有什麼指望?我原先就不該生下來,更不該生在這帝王之家!”  

    引娣慘笑著跪在允禵身邊說道:“爺,您就不能忍著點兒、耐著點兒性子嗎?爺一定能跳出這囚坑,這牢籠的。等您的災星退了,您不還是人上之人嗎?”她簡單地說了自己在宮裡的情形後又說,“聽說八爺的奴才們還在外邊嚼舌頭,朝廷下旨把他們全都發到邊疆去了。萬歲說,這樣做是為了天下安寧。誰如果真要把他逼急了,他也就只好擔上這殺弟的惡名了。十四爺,他是說得出,也能辦得到的呀。爺和八爺他們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您何苦要跟著他們背黑鍋呢?您就不能聽一聽您的引娣的話嗎?”

    允禵所以要這樣和雍正死死地頂著,說到底,也只是為了一口氣。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明白,八哥表面上對他很好,心裡頭卻時時都在提防著自己。那裡頭的彎彎繞,也並不比雍正少。自己單槍匹馬的,為他們賣的什麼命呢?想到這裡,他那一腔熱血,全都化成了冰水。他心灰意懶地嘆了一口氣說:“唉,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好吧,我認了!”

    “爺能這樣想,也是爺的福氣就要到了。”引娣猛然抬頭,看見高無庸已向這邊走來,她心裡一陣酸楚,哽咽著說:“爺,您的髮辮鬆了,讓奴婢再服侍您一次吧……這一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呢……”她口中說著,手下已經把允禵的髮辮打開,細心地梳攏了,又打好了辮子。然後,把自己頭上的一根蝴蝶結解下,親手挽在了允禵的辮子上,這才依依不捨地站起身來。  

    高無庸看得呆住了。他從心底發出一聲嘆息,慢慢地走上前來,向著允禵施了一禮說:“十四爺,時辰不早了,奴才要領引娣姑娘回去了。”

    突然,從天上到地下的一切,都好像靜止了。允禵和喬引娣心裡都是微微地一顫,引娣向她敬愛的十四爺福了兩福說道:“十四爺,您好好保重自己吧。奴婢……我要回去了……”

    “還能再來看看我嗎?”

    “爺等著吧,只要奴婢還活著……”

    允禵突然轉過臉去,命令似地說:“走走走,快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喬引娣回到暢春園時,一個小宮女春燕告訴她說,皇上正在梵華樓賜筵,與筵的是一個什麼大將軍。她又說:“在暢春園門口,還有一個山西人在打聽你。這人大約有十六七歲的樣子,說他姓高,和你是同鄉。你知道,私自會見宮外的人,是犯著宮禁的。守門的張五哥是個好心人,給了他十五兩銀子讓他走了。”

   

    引娣想了又想,在自己的記憶中,從來也沒有個性高的親戚呀。可是,那宮女的話,卻勾起了她的思鄉之情。從離開家鄉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七個年頭。開始時,她日思夜念的就是自己的娘老子。可後來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卷進了皇上和十四爺的感情糾葛之中,從此竟連家也都忘記了。此刻,娘的面容好像就在眼前晃動,引娣的心像被針刺著了一般,面孔也變得十分蒼白。這個自己從不認識的姓高的,究竟是誰?他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呢?

    從遠處走過來幾個人,像是十三爺和方先生,他倆後邊還跟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引娣現在什麼人也不想見,什麼話也不想聽,便對那小宮女春燕說:“我頭暈得很,就在裡頭歇一會兒。萬歲要是問著,你替我稟告一聲好了。”說罷,就回到自己的住處。她躺在床上,卻又不能入睡。輾轉反側之下,更是越想越苦。淚水潸潸流下,滿枕頭全都打濕了。

    那個小宮女說的“大將軍”不是別人,正是征西大將軍岳鍾麒。十三爺來到這裡時,他已用過了皇上御賜的膳食,在和皇上等人一齊說話了。允祥照規矩給皇上行了大禮,皇上卻高興他說:“十三弟,多時不見你這樣精神了,朕心裡著實安定了不少。朕也早就說過,你進來見朕是不准行大禮的,你怎麼不聽呢?快,都坐下來吧。”  

    允祥走上前去,拍著岳鍾麒的肩頭說:“鍾麒大將軍,你怎麼活得這樣結實?我小的時候見你時,你就是這個模樣,現在竟然一點兒都沒變,難道你是吃了長生不老的藥嗎?”

    岳鍾麒笑容可掬地說:“十三爺,您取笑了,奴才怎能不老呢?奴才在外頭一直惦記著您,聽人說,您病得很重。現在當面看起來,竟是一點也不相干!只是面容稍稍有些清減而已。十三爺,您還得好好保重啊!”

    雍正的心情今天特別地好,他高興地說:“平常日子裡,說要開個御前會議,連人都湊不齊。今天可真好,所有該到的人全都來了,朕心裡實在是滿意。岳鍾麒剛才說,去年四川稻子大熟,是百年不遇的好年景。還說,聖祖爺親自培育的‘一穗傳’雙季稻,也比平常年景多收了兩成。他如今是兵精糧足,厲兵秣馬,單等朕一聲令下,就要揮師西進了。朕聽到這樣的好消息,能不興奮嗎?”

    岳鍾麒的臉上泛著紅光,他底氣十足地說:“四川的存糧足夠一年的軍用。奴才身受兩世國恩,不敢不用心練兵。到秋天新糧下來時,奴才再請萬歲從李衛那裡調撥一百萬石糧,就可移兵西寧,待來春糙肥時擊鼓西進。策零阿拉布坦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他擋不住我天兵討伐的。”  

    雍正笑著打斷了岳鍾麒的話說:“今天咱們不議軍事。朕怎麼也想不到,十三弟竟然康復得這樣快。十三弟,這位想必就是你說的賈先生了?”

    賈士芳進來時,是隨著大家一道被皇上“賜座”的。現在聽皇上問到自己頭上,連忙跪下叩頭說:“道士糙野黃冠,聖化治道之餘流而已。不敢謬承‘先生’之尊號,皇上過譽了。”

    雍正卻不冷不熱地一笑說:“只要有真本領,就稱做先生又有何妨呢?請問你的道號怎麼稱呼?”

    “貧道道號紫微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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