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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廷玉也說:“十三爺,剛才您問皇上為什麼不住暢春園,你覺得,暢春園能比這裡更安全嗎?”

    允祥吃驚地說:“當然,這裡是比暢春園安全。可是,聽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在欺哄臣弟,誰又有這麼大的膽子呢?”

    雍正看了張廷玉一眼,搖搖頭說:“不知道。”

    張廷玉接過話頭來:“怡親王,你是負責京畿防務的議政親王。他們應當與你商量,設法打探皇上的行止,布置駐蹕關防事宜。可是,他們在去探病時,卻絕口不提皇上行蹤不明的事,這就明明是在說假話,明明是在哄騙你怡親王嘛。”

    雍正說:“是不是他們看見允祥正在病中,怕他著急上火,才有意地瞞住不說了呢?”

    允祥的眼中閃出了疑懼的神色,他一字一板地說:“皇上,朝中有jian臣,這您是知道的。不過馬齊和舅舅他們總該和我說實話的呀……”

    張雨進來稟道:“皇上,畢軍門回來了。我沒敢告訴他說皇上在這裡,只說怡王爺和張中堂來了,正在屋裡說話。不知皇上是不是要他進來?”  

    允祥猛地站起身來。他大步跨到門口說:“畢力塔嗎?你過來!”

    畢力塔上前一步大聲說:“卑職在!”說著,一個千就打了下去:“奴才給十三爺請安!”

    “你不要這樣大呼小叫的。你主子的主子正在這裡哪——你今天到哪裡去了,和隆科多他們會議了什麼?”

    畢力塔一愣,“主子的主子”,那不就是皇上嗎?難道皇上到大營來了?今天會議時,隆科多不是說主子還在山東嗎,怎麼會突然來到大營了?忽然,他又想起十三爺正在問話,便連忙說:“回十三爺,這個豐臺大營提督,奴才幹不下去了!要不是聽說您正在生病,今晚上我就找您去了。隆大人和我已經撕破了麵皮。他說我恃寵傲上,要罷我的職。我說,用不著你罷,我自己寫辭呈好了,也省得一天到晚地穿小鞋、生窩囊氣……”

    他還要往下再說,雍正在裡邊發話了:“是畢力塔嗎?有話進來說!”

    “扎!”畢力塔連忙解下佩刀,等高無庸挑起帘子,才搶步進屋行禮,跪在那裡等候皇上問話。  

    雍正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問:“怎麼,你要摜紗帽?你是奉旨特簡的提督,直隸和京畿的七萬人馬全都歸你節制,你還有什麼委屈?你是老軍務了,聖祖皇帝西征時,你就從了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為什麼要這樣耍小性子?”

    畢力塔叩頭答道:“回主子爺,不是奴才耍小性子,是他隆中堂太過分了。這個會開了三天,頭天他就說要奴才騰出三千人的住房來,說是年大將軍要住。年大將軍班師回朝,當然是件大事,奴才也不敢頂著不辦。第二天,隆中堂又說,讓奴才把中軍行轅也讓出來,理由還是一個,這裡要讓年大將軍用。奴才不幹了,當時就給他頂了回去。豐臺大營這裡的地勢最是適中,衛戍著暢春園和京師外圍。我不能為了迎接年大將軍而誤了皇上的差使,想動我的中軍,不是皇上發話,沒門兒!昨兒個的會就這樣不歡而散了。誰知,他隆科多今天又把我叫了去、說的那話更叫人想不透。他說,已經奉了八爺的令旨,提督行轅還是要騰,要我們移到北安定門外去。他還說,皇上駐蹕關防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步兵統領衙門裡的兩萬軍兵,還能護不了聖駕?奴才當時氣急了,說話就有些走板。我說,他年大將軍也是個人,他也是兩腿中間夾個雞巴,有什麼了不起的!主子走時有旨意,京師的防務是歸十三爺統籌的。你九門提督和我豐臺大營,不是上下級,我們沒有隸屬關係。你想調我的一兵一卒,都得先請示十三爺。你請十三爺知會兵部,拿勘合來作憑證。要不然,我連他年羹堯也拒之營外。娘的,誰沒打過仗?他年大將軍帶著三千人馬行軍,能不帶帳篷和鍋灶嗎?”畢力塔一口氣發完牢騷,稍一停頓,又說,“主子爺,奴才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國舅爺。自打太后老人家薨逝,他就總是有事三竿,沒事也三竿地找奴才的麻煩。豐臺大營和他的步兵統領衙門,本是各司一職的。前些天兩隊兵丁巡哨時出了點口角是非,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事嘛,他逮住我就訓斥了一頓。這樣吹毛求比,我這沒有比的還能活嗎?”  

    畢力塔可真地是氣急了,也不看皇上就在上邊坐著,葷的素的,罵人的粗話全部撂出來了。張五哥和下邊的侍衛、太監們想笑卻又不敢笑。雍正皇上開始時也是一愣,後來一想,這位丘八大爺,識字不多,可能他不認得“吹毛求疵”的那個“疵”字,把它叫做了“比”。又因讀音相近。他想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而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張廷玉卻連畢力塔這口誤都沒有聽出來,他想得更多。豐臺大營里馬步兵種齊全,還管著一個水師,是京城的防務支柱。隆科多放著允祥不請示,卻和允禩這樣胡亂擺布,這不是別有居心又是什麼?皇上曾讓他看過甘肅巡撫呈來的密折,那上邊說:風聞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正在年某的軍中活動。這次年羹堯帶著三千兵士進京,萬一有什麼不測的事情發生,他這個當宰相的當如何處置才好呢?

    允祥又是一陣嗆咳,咳完了才說:“畢力塔,你應該知道,管兵帶兵就應各司其職,各管其事,也各有各的權限範圍,怎麼能亂了套呢?年大將軍征討有功,這次進京叩闕演禮,是由吏部安排的。典儀一完,他帶的軍兵當然不能住在城裡,要駐守城外待命。豐臺大營不能亂,你們不管住到哪裡,指揮中心更不能亂!你是我使慣了的老人了,不管我病與不病,這事都該回我知道的。要不要和他們爭執理論,那是我的事。你怎麼張口合口的全是粗話,這像什麼樣子?”  

    雍正冷笑一聲說:“怡親王教訓的全對!你畢力塔有兩條錯:一是不該犯粗罵人,更不該罵年羹堯;二是不該遇事不回稟你十三爺。今天既然在這裡說過了,朕恕你無知之罪,你好生地辦差吧。朕只告訴你一句話:豐臺大營,一步也不能挪!”他略作停頓又問,“哎?馬齊是幹什麼吃的?京城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好像置身局外一樣,連一點表示也沒有?”

    允祥見皇上又怪罪到馬齊,忙出來替他說話:“主子,馬齊這些天連一刻也沒閒住。他主持的是政務,每天看摺子、接見外官、處理日常事務,遇上重要的事還得轉奏皇上。前幾天我看到他時,見他竟瘦了一圈兒!主子,您消消氣,不要怪他了。”

    允祥說得很有道理,馬齊此刻的日子確實難過,京師的局勢也確實是在瞬息萬變之中。

    自從雍正和張廷玉等人,在夜間悄悄地離開了御舟,他們君臣二人就再也沒有了消息。安徽巡撫原來已經準備好了接駕的,可是,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皇上到來。他慌神了,心想假如皇上乘坐的御舟在安徽境內出事,他就有永遠也說不清的罪責。於是便立刻用六百里加急的軍報,向駐守京師的上書房報告說:“聖蹤不詳”!廉親王允禩看準了這個干載難遇的好時機,便嚴令對允祥和馬齊封鎖消息。理由當然十分充分:允祥“病了”而馬齊又“太忙”,不能用這些無根無梢的事來“打擾他們”。而他自己卻又拿出了他的絕招,“稱病不起”,把全部重擔都壓在了馬齊的肩頭,使他無暇旁顧。於是,便由隆科多出面,將“雍正皇上與朝廷失去聯絡”的事,通知了留守北京的皇三子弘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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