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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允禩現在心裡很得意,他早就在盼望著這一天了。說真格的,他們兄弟之中,除了允禵還沒有第二個人有這個膽量敢和當今皇帝作對,敢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硬是不先去叩見皇上而跑來哭靈。馬上就要有好戲看了,雍正將怎麼對待他這個桀驁不馴的弟弟,他怎樣平息允禵帶來的這場風波,將關乎到他能不能壓服眾兄弟,關乎到他能不能穩穩地執掌朝局。老八現在多麼想再給老十四添上一把火呀,可是,他卻沒有表態,而是把球踢給了老十三:“十三弟,老十四這一鬧不是亂了萬歲的章法嗎,你看,這事可怎麼辦好呢?”
其實,老十三現在心裡也很清楚,老十四的這個哭確實是真的,哪有老子死了兒子不哭的道理?可他的哭也有另一番目的,他是在演戲,而且這場戲還是演給大家看的。他這是一箭雙鵰,既對準了當今皇上,又是在試探老八。他要看看當了皇上的雍正,會怎麼對待他這個敢於不聽話的兄弟,從而試試雍正皇帝有沒有執掌天下的能耐;他還想看看那位口口聲聲說要幫助自己奪取皇位的八哥,在這個關係重大的時刻,究竟會採取什麼態度。允禵大概也想知道,假如他把事情鬧得更大些,八哥會不會出來說句公道話。
可是,如今的老十三也不是當年只知魯莽行事的人,大家已經鬥了這麼多年,誰還不明白這裡邊的學問呢?他早句拼出今天老十四是來者不善,也估計他是非要鬧出點事情不可的。你想想,你老八想看笑話,我偏不讓你看,你想躲清靜,我偏要把你拉進這是非之中。他長嘆一聲,用含義不清的話說:“唉,也真是難為了他,沒趕上給父皇送終。這樣吧八哥,你在這裡先勸勸他。兄弟我知道,你說話他是肯聽的。你們在這兒先說著,我去給皇上通個信去。皇上昨晚披閱奏章,幾乎是一夜沒睡。他太勞苦了,我們都得心疼著點兒,你說是不是八哥?”
老人冷不防十三弟給他來了這一手,還沒來及說話呢,老十三已經走了。他回頭一看,十四弟還正哭得有勁。他一邊哭著,一邊還鬧著要太監們把棺木打開。說要再看看皇阿瑪,說他一眼沒見皇阿瑪,老人家就去了,說什麼他也不信。大殿裡的侍衛、太監,宮女們哪見過這陣勢呀,誰也不敢有什麼表示。老八一看,十四弟鬧得正是時候,也正是地方。便上前一步來到各位皇太妃們面前說,“列位皇太妃,你們都是長輩,該出來說句話,不能由著老十四這樣鬧下去。一來這樣與體統不合,二來再鬧也會傷了他的身子。求你們出來幫我維持一下,成全了老十四的這點孝心。”
老八沒有說要怎麼個“維持”法,是拉,是攔,是勸還是跟著老十四一塊哭呢?可是老八說的理由卻誰都沒法反對。特別是他禔到了皇太妃這個名號,更是讓德妃心裡難受。她也是皇太妃,眼下正在哭鬧的是她的兒子,可是當著皇上的同樣也是她的兒子呀!她知道母以子貴,她馬上就將成為皇太后。她不出來說話,又讓誰來說,誰又敢出來說話呢?她也十分清楚,允禵今天是衝著他四哥來的。他是因為心裡不服氣,才故意這樣鬧的。她還知道,這個允禵和他哥哥一樣,也是個寧死不肯回頭的倔脾氣。她是做母親的,她必須讓這兩個斗紅了眼的同胞兄弟重歸於好,讓他們之間的誤會不致被人利用,這才算是盡了當母親的責任。德妃懷著不安的心情走到允禵身邊,用手撫摸著他的髮辮說:“好兒子,你不要再哭了。你剛從外邊回來,這樣哭法會傷了身子的。”
允禵在剛進殿時,就已經瞧見自己的母妃了。他也看見,母妃正和別的皇太妃一樣地跪著,而且並沒有跪在最前邊。這就是說,母妃現在還沒被晉封為皇太后。既然母妃還不是皇太后,那麼我句粕以不承認胤禎這個皇帝。好,這就是個空子,是個可以把天翻過來的空子。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突然大聲說:“不,你沒有權力管我,你穿的是皇太妃的服色,你不是皇太后,你管不了我這個大將軍王……”
他還要再說下去,可是德妃烏雅氏已經勃然變色,只聽她大喝一聲:“胡說!來人,給我把他架到一邊去!”殿下侍衛們“扎”地答應一聲,就要上來架人。可是,允禵豈肯服軟。他已經看見雍正皇帝在太監頭子李德全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便索性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怒目注視著走上前來的侍衛們。侍衛們全都被他鎮住了,他們知道十四爺就是馬上動手殺人,你也沒地方喊冤去,所以一個個嚇得兩腿戰抖卻不敢向前。德妃看見侍衛們膽怯的神色,更是怒不可遏,她斷喝一聲:“鄂倫岱,架起他來,要他先給皇上行禮!”德妃錯了,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讓鄂倫岱來拉允禵。這鄂倫岱本是個八旗子弟,又是八王爺允禩的表哥。原來還曾當過老皇上康熙的侍衛,因為在避暑山莊裡鬧事,被康熙發到外邊去當了個下級軍官。允禵出征時,老八為了在他身邊安釘子,便把鄂倫岱派到允禵跟前當了個貼身侍從。但老八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鄂倫岱剛到軍中不久,就被允禵收買了,反把他派回京城來打探、肖,急。咽;知這個鄂倫岱卻是個見風就倒旗的人,回京後一看形勢對阿哥黨不利,馬上就又投靠了四王爺。四王爺當了皇上,他便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皇宮侍衛。像鄂倫岱這樣反覆無常的小人,允禵能把他看在眼裡嗎?他恨他恨得牙都發癢了。德妃哪知道鄂倫岱的底細呀,她不過是看他個頭大,有力氣,才要他來拉允禵的。誰能想到,卻正好把這小子送上門來。允禵一見他走了過來,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只見他掄開胳膊,“啪”地一個巴掌打在鄂倫岱的臉上,直打得他倒退了幾步才站穩了身子:“混蛋,你是什麼東西,竟敢來管爺的事?告訴你,爺是天璜貴胄,金枝玉葉,而你卻是個豬狗不如的下賤胚子。你給爺滾到一邊去,要不然爺就宰了你!”他回頭看看已經來到身旁的皇帝,沒有一絲的膽怯,更沒有向皇上行禮的打算,卻氣哼哼地說,“四哥,你都看見了吧。那就好,你來替我管管這個沒上沒下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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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回立太后皇上邀人心訴心曲十弟戲君王
雍正其實早就來了,他遠遠地就聽見了這裡的吵鬧聲,也從老十三那裡知道了今天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十四弟的這次鬧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從昨夜到今天,他就一直想著應該和十四弟先見見面,好好說說話,交交心。讓十四弟能接受現實,冷靜地處理好他們之間的恩怨舊帳。可是,十四弟不買他的帳,還是鬧起來了。雍正知道,他這是誠心要把事情鬧大,而只要亂子鬧起來,老八他們就會蜂擁而上和他聯手。到那時,剛剛建立的雍正新朝,就會面臨不可收拾的局面。而這種局面、是雍正不願想,更不願看到的。剛才,十四弟的話,實際上已是在向他禔出挑戰了。他能不能使自己儘快地鎮靜下來,迎接這場戰鬥呢?
由允禵挑起的這個爭端,擺在新登基的雍正面前。他既不能迴避,也無從推諉。他必須迅速地制服十四弟這匹野馬,給他套上籠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