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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楊名時可真害怕了。他早就聽說皇上最愛挑剔,最愛在雞蛋裡面挑骨頭。現在聽皇上這麼一說,他可真的領教了。
雍正皇帝繼續說:“朕剛才說的是不要存私心,一點私心都不能有。至於科場舞弊,收受賄賂等等,那是用不著朕說的。因為有國家的律條在,誰幹了這事,誰就要受到國法的制裁。朕就是想寬容,也是不能的。你們可能都聽說過康熙三十三年南京科考的舞弊案。當時有幾百舉子抬著財神衝進貢院要打考官,以致轟動了全國。現在你們是在北京考試,朕希望你們不要也鬧出這類事情來。一旦讓朕發現了什麼不規的行為,朕就是想恕你們,恐怕國法也不能容忍。你們聽清了嗎?”
雍正這話說得雖然很平靜,可是,張廷璐和楊名時都聽得心驚膽戰。倆人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伏在那裡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
雍正皇上站起身來,走到殿角的一個金漆大櫃前。張廷璐和楊名時偷眼瞧時,只見皇上從懷裡掏出鑰匙來打開櫃門,拿出一個封得嚴嚴實實的烤漆小筒,又邁著緩慢的步子走了過來:“張廷璐、楊名時,你們抬起頭來!”
“扎。”
“朕告訴你們,這裡面裝著的就是今科的考題,朕現在鄭重地交給你們。從康熙四十二年以後,科場試題屢屢泄漏,都成了頑症了。這讓人不解,也讓人氣憤。今科的試題,是朕親自寫好,親自密封,現在又親手交給你們的。想不想提前拆看,要不要你們的腦袋,都在你們自己了。朕再交代一次,朕對這次科考寄於了極大的希望。你們一定要好好地干,要為朕取幾個像樣的人才來。你們想必知道,朕說話從來是只說一遍的。沒聽清楚,現在問還來得及,錯過了這個機會,辜負了朕的期望,朕就要對你們繩之以法!到那時,你們可不要說朕是不教而誅!”
“扎!臣等謹遵聖諭。”
“君臣無戲言。好,你們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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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回田文鏡多事陷困境鄔思道片語解謎團
張廷璐和楊名時走了以後,雍正皇帝又把張廷玉叫過來問:“朕剛才說的那些事,辦得怎麼樣了?”
張廷玉忙把一大疊奏摺呈了上來,雍正一件件地翻看,一件件地審閱。忽然他說:“哦,這是件有關國喪期間演戲的事,官員們喪心病狂竟然到了這種程度,實在是令人氣憤。這件事必須嚴辦!你來替朕再擬一個旨意:不但是國喪,就是平常日子,各省的文武官員和京師的司官衙門裡的職官們,也一概不許養戲班子,更不准唱堂會!”
張廷玉一愣,說:“皇上,文恬武嬉,固然是助長歪風邪氣。可是,官員們家裡難免有婚喪嫁娶的事情,一概禁止,不讓唱戲,是不是……”
雍正笑了一笑,似玩笑又似正經地說:“哼,不聽戲女人就不生孩子了?朕就從來也不聽堂會。等你什麼時候看見朕聽戲了,再來和朕說這件事吧。哎,那個孫嘉淦你見著了嗎?他都說了些什麼?”
張廷玉把自己去見孫嘉淦的情形,詳細地學說了一遍,最後謹慎地建議:“皇上,臣以為,孫嘉淦如果能再歷練一下,是可以大用的。”
不料雍正卻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什麼叫歷練?你把他的稜角都磨掉了,讓他變老成了,變成一個老油條了,才叫‘歷練’嗎?朕看這大可不必。你來擬旨:著孫嘉淦實補都察院監察御史。”
張廷玉又是一愣。皇上昨天才摘了他的頂戴,還說要貶降他,可是今天就變了,反而任命他為御史。這就是說,他要從原來的正六品,變成了如今的正五品。不但沒降,還倒升了一級。張廷玉知道,皇上這是求賢若渴,是在破格地選拔人才,也是在親手培植忠於自己的一套班子。他想起皇上常說的情景,如今的官場確實是太黑暗,也太讓人生氣了,皇上既然立志刷新政治,他能不提拔重用孫嘉淦這樣的人嗎?他不能與皇上唱反調,只是規規矩矩地答應一聲:“是,臣立刻就辦。”
張廷玉想的一點沒錯,如今的官場確實有很多讓人生氣的事。就拿田文鏡受到申飭,和山西的諾敏得到皇上表彰的事來說吧,聖旨還沒有發出去,諾敏那邊就已經知道了。皇上不讓用六百里加急的方法,可諾敏自己卻有。因為諾敏在朝里有人,有他自己的心腹。這些人在京城裡住著,別的什麼事都可以不干,但是卻要每天都報告朝廷里的動靜。田文鏡的辯折被皇上駁回,而諾敏得到表彰,早就飛馬報到山西了。
當田文鏡還在山西的銀庫里苦苦搜尋證據時,諾敏已經在開懷大笑了。不但他在笑,他手下的那班人全都在笑;不但在笑,還要大張旗鼓地慶祝。諾敏下令,今年的元宵節,是國喪除服、新君即位的好日子,太原要過得熱鬧一些。從正月十三到十七,全城觀燈五日。要大張燈火,金吾不禁,讓百姓們玩個高興,玩個痛快。
下邊的人聽到這消息,當然也很興奮。說實話,國喪大禮把人們拘得很苦,現在巡撫大人發了話,人們覺得好像是囚鳥出籠,猴兒開鎖一樣,個個都是眉開眼笑。十里長街上,彩燈高照,畫坊連結。各式各樣的花燈爭奇鬥豔,燦若繁星,把太原裝點成了一個火樹銀花的不夜城。
田文鏡為什麼會碰上這樣的倒霉事呢?說起來也真是巧了。他的差使原來是到年羹堯那裡去宣旨勞軍,並且讓年羹堯進京述職的。可是,他回來路過山西陽泉縣時,卻看到了一件希罕事。守城門的兵士們正在對一個少女強行搜查,從她身上搜出了十幾枚金爪子。這金瓜子難得一見,兵士們就要把它沒收充公。田文鏡下了轎,本想問問就走,哪知,這一問竟引起了他的興趣。原來陽泉縣也欠了國庫的銀子,他們還不上,就堵著城門收稅,想靠勒索過往的百姓,填上這個窟窿。田文鏡又問那女孩子,才知道她名叫喬引娣,山西代縣人氏,因受人拐騙又被一位過路的軍爺救了,那軍爺送她一把金瓜子,讓她拿來當盤纏回家的。田文鏡一算她說的時間,再看看這些金瓜子,便知道救了她的那位軍爺,肯定是十四爺無疑。不是天家子弟,誰能有這金瓜子呢?田文鏡上心了,便把喬引娣安置到欽差住的驛館裡,自己親自到陽泉縣庫里去查。查來查去,果然查出了毛病。一個小小的陽泉縣,竟有三萬兩銀子沒有充庫!田文鏡出京之前就知道,山西省早就申報了朝廷,說是全省的虧空已經全數歸庫,為此還受到了明令嘉獎,怎麼還會出現這種事呢?於是田文鏡便帶上喬引娣回到了太原,和諾敏鬧起了這場軒然大波。
諾敏豈能被田文鏡嚇倒?這事馬上就驚動了皇上。更可怕的是,田文鏡在山西的藩庫里查來查去,那裡面的銀子盈箱積櫃,一兩不缺。就連田文鏡已經拿到確實證據的陽泉縣,雖然有虧空,可是,鄰縣早就幫他們還清了。諾敏讓田文鏡看了債券,又讓他到庫里去點了銀子,都足以證明山西省是個貨真價實的無虧空省!
諾敏高興了,可是田文鏡卻傻眼了。且不說當今皇上最討厭京官在外邊惹事生非,也不說諾敏有年羹堯、年大將軍這樣的硬後台。單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四品京官竟敢和諾敏這位封疆大吏對抗,那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他從藩庫里灰溜溜地出來,只覺得眼睛發黑頭髮暈,連東南西北都找不著了。渾渾噩噩中,他走到一家麵館坐下,要了一碗刀削麵和一斤酒,獨斟獨飲,借酒消愁。忽然,一個大丫頭模樣的女子來到面前,淺施一禮說:“先生可是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