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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景祺淺笑一下說:“謝大帥誇獎,這些東西其實就是想讓軍士們唱的。老朽想,軍士們每天坐守孤城,除了操練外,進屋就無事可干,也實在是太清苦了些。讓他們唱唱小曲,也許能鼓舞士氣呢。”

    年羹堯越看越高興:“好,你這個主意實在是好。明天就發到軍中,讓他們全都要唱,唱出勁頭,唱出軍威來。你再多寫些,對鼓舞士氣很有用處。你寫吧,我不打攪你了。”

    年羹堯走向房裡的沙盤,端詳著敵我兩方的形勢。在窗外嗚嗚嘯叫的西風中,房子裡更顯得安靜。汪景祺走到年羹堯身邊,見他頭也不抬地只顧瞧著沙盤出神,便問:“大帥,您是在判斷羅布藏丹增的隱身之地嗎?我知道。”

    年羹堯一驚:“什麼,什麼?你知道?快說,他在哪裡?”

    汪景祺拿起木棒來,往沙盤裡一指:“就在這裡,塔爾寺!”

    “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你剛從內地來,還不了解這裡的形勢。塔爾寺離這裡才有幾十里,他怎麼敢躲在這裡呢?”

    汪景祺沒立即說話,只是陰沉地笑著。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向燭台一指說:“大帥請看,這間房子夠大的了,燭火照得滿屋通明,可是您瞧,它卻照不到這裡。”汪景祺一指燭台又說,“這就叫‘燈下黑’。羅布藏丹增雖然是遊牧部落,但他們打仗也照樣離不開水、糙和糧食。如今青海四周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為什麼他還能支持得住?就因為塔爾寺里有吃有喝,咱們困不了他!大帥,您心裡最清楚不過了。塔爾寺是受到皇帝敕封的黃教總寺,它不但有權在青海籌糧,去內地買糧,還能得到朝廷調撥的糧食!大帥呀,斷不了這個糧源,你就別想擒住羅布藏丹增!”  

    聽了汪景祺的這番議論,年羹堯吃驚了。他沒法不承認,汪景祺所言確實是有道理。按照他原來的想法,從四面八方調來大軍,把青海團團包圍,來個“關門打狗”,羅布藏丹增就是神仙也無處可逃。可是,現在他發覺自己錯了。錯就錯在“門”是關起來了,但“房子”太大,而“狗”又有食物可吃,還怎麼能打!他把牙關咬得格吱發響:“好,你說得不無道理。且不管塔爾寺里是不是羅布藏丹增的大本營,我先把它洗了再說!”

    汪景祺忙說:“不不不,大帥,萬萬不可!塔爾寺一旦被剿,就要反了青海全省。塔爾寺的丹羅活佛是黃教教主,皇上的替身文覺和尚也是在這裡剃度的。只因為羅布藏丹增‘竄擾青海’,皇上才讓您前來平叛。可是,叛匪沒平,您卻血洗塔爾寺,激起了青海民變。我敢說,您今日洗剿塔爾寺,不出一月,您就將被鎖拿進京問罪了!”

    年羹堯一聽這話,竟然呆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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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回唱假戲大帥巧用兵說真話巡撫得脫身  

    汪景祺可稱為一隻老狐狸,他把形勢琢磨透了,也把年羹堯的心思看穿了,他知道年羹堯如今的處境並不那麼美妙,幾十萬大軍窩在這裡,每日耗費軍資數以萬計,戰不能戰,不戰又無言向皇上交代。拖得越久,他的壓力便越大。而年某又素以心狠手辣馳名朝野,一旦受到攻訐,說他恃寵拔扈、傲慢狂妄,擁兵自重、意圖不測,殺身之禍就會立刻降臨到他的頭上,皇上派十名侍衛到軍中幹什麼來了?他們一進門就差點被斬,就沒有一人口服而心不眼嗎?所以別看年某人如今叱吒風雲,說殺就殺,說打就打,好像在西寧這一畝三分地兒上,他年某可以為所欲為。可是,這表面上的兇狠,正說明他心裡的懼怕!要不,他今天又何必把桑成鼎派來送信救人?

    汪景祺還知道,年羹堯眼下這個難關,非他汪景祺來幫不可,因為汪景祺的招數高出年羹堯一籌。這個人原來在索額圖手下的時候,就以“才識卓著”而受到重用,索額圖為撣掇太子篡位壞事時,就有他的一份“功勞”。索額圖倒了,他又投靠了八爺允禩,成了八爺手下的“高參”。他幫八爺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把雍正皇帝從御座上趕下來。所以你要說汪景祺是位煽動謀權篡位的“專家”,也並不過分。汪景祺向八爺獻的第一條計,就是勸八爺想盡一切辦法抓軍權。因為十四爺現在被叫回了北京,要想東山再起,要想手中有兵,就得在年羹堯身上打主意。別看年某是雍正皇帝的親信,可他汪景祺有法子取得年羹堯的信任,也有法子讓年羹堯俯首聽命。  

    汪景祺一到青海就看出來了,年羹堯用的這個死死包圍青海的法子,是個笨辦法。這不,一點明“塔爾寺”這個地方,年羹堯果然就上了心;一點明“塔爾寺不能來硬的”,年羹堯就傻了眼。看著年羹堯傻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汪景棋上前一步說:“大帥,其實這件事,還只是學生的一些斷想,能不能實現還要靠大帥的決策。學生能提供給大帥參酌的,也只是一句話:既要得到全勝,又不能授人以柄,請大帥慎思。”

    年羹堯遲疑了。他不聲不響地轉過身來,在房子裡來回踱步,苦苦地思考著。終於,他下定決心了:“桑成鼎,你進來!去籌糧處傳我的令:立即切斷內地運往青海的糧食。青海全省的寺廟觀宇、喇嘛僧侶們的用糧一概從軍餉中按人頭分發。哦,還有,去傳點夜宵來,我要和汪先生徹夜暢談!”

    聽著年羹堯的話,汪景祺不出聲地笑了。只為剛才那一席話,他已經從一個普通幕僚“晉升”為“汪先生”了。

    他們的這個計劃是龐大而又冒險的。如果說年羹堯原來的想法是“關門打狗”的話,那麼現在可說是變成“逼狼出洞”了。按照他們兩人反覆合計好的方案,就是一方面封鎖青海全省的糧道,一方面在下級官兵中放出風去說,天寒地凍,與其在這裡無仗可打,又要耗費糧食和煤炭,不如回到蘭州去,待到春暖以後再重行集結,大舉進軍,與羅布藏丹增決戰。他暗地命令二十來名將校,東行去蘭州的部隊要大張旗鼓地行動,讓沿途百姓和敵軍探子確實相信我軍是要回蘭州去過冬。但行進途中,卻要分做幾支,暗地埋伏在指定的地點。擔任埋伏的部隊,要晝伏夜行,一路上封鎖消息,並且每隔十里設一座烽火台。年羹堯所率的中軍精銳,就駐紮在城外不遠的地方,那裡還設著全軍最大的烽火台。只要這裡烽火一起,全軍要立刻殺奔西寧和塔爾寺。行動要快,下手要狠,逢村燒村,見人殺人,不給敵人留下一條活路,也不給敵人留下一張活口!

    年羹堯瞪著餓狼一樣的眼睛,格格地笑著說:“大家要心中有數,我唱的是一出假‘空城計’,就是一定要造成我大軍東移的假相。所以凡是半路逃亡的,一律擒拿斬首。各軍都要設立收容所,把掉隊的人一概密送西寧。只有這樣,才能誘使羅布藏丹增來攻西寧,然後四面合圍,全殲敵軍。你們都明白了嗎?”

    有人說:“大帥,西寧是我軍行轅所在,也是我們的屯糧之地,假如我們前腳剛走,敵軍隨即就來,只靠老弱殘兵是無法應付的。糧糙有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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