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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的淺淺一笑說道:“他就是我們的鏢主,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此時,那個黃水怪的弟子,在船上吃過虧的黑三卻在一旁鼓動著:“常哥,別聽他的。你不信別人,還能信不過我鐵頭蚊?那個小白臉值五十萬銀子呀!我們黃哥要想獨吞,還能輪得上你老兄?再說,這幾個婆娘點子再硬,也頂不住我們這四十多號人哪!常哥,你要放明白,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溫家的叫道:“姓常的,你是山東龜頂寨的黑無常吧?前年八月十五那天,你不是還去給端木老爺賀節了嗎?你難道為了一趟鏢,就想把所有的武林朋友全都得罪了嗎?”
黑無常知道,這女人的話,絕對不是一句空頭的恫嚇。誰只要開罪了端木家,那他就別想在江湖上站住腳!可是,五十萬銀子呀,這誘惑又確實太大了。他黑沉著臉,想了又想,終於要孤注一擲了:“上!他媽的,殺光滅淨,心裡清靜!”這一句話說出來,眾土匪就“噢噢”地叫喊著又沖了上來。
邢家兄弟在前邊開路保護著弘曆,溫家母女在後邊用暗器阻擋著土匪們的進攻。他們且戰且退,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村子裡鑼聲急急地響了起來。只聽人喊狗叫,根本就聽不出來了多少人,又喊的什麼話。劉統勛看到形勢不妙,連忙說:“看,那邊有個土地廟,保住四爺,退到那裡去。”
土地廟到了,這裡暫時還沒有被土匪們占領。弘曆等人定睛一看,原來這還是間新建不久的小廟,也只有正中的一座大殿。院子裡,兩棵大槐樹,分居在廟門兩旁。弘曆知道,這地方早就遭水淹沒了,大概是回家的人們剛剛蓋起來的,所以才處處都顯得倉促糙率。進到廟裡後,邢家四弟兄緊緊地把住了殿門,溫家的娘仨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廟門口。他們想,就是有三四十人來攻,這裡怎麼也可以抵擋一陣了。
正在喘息未定之時,忽聽廟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也有刀劍的碰撞聲。溫家的不敢大意,便縱身躍上房頂,這一看,竟不禁大喜過望:“四爺,我們有救了。這裡的鄉民們忠義,他們已經和土匪們動上手了!”
原來剛才那個叫杏兒的女孩子,急急忙忙地跑回村里對母親說:“娘,快,在南京救了我的那位公子,被土匪們圍住了,正在那邊兒打著呢!”
王老五的婆娘本來就是個利索人,她一聽這話,不敢怠慢,三步兩步就跨到外頭,衝著歇涼的村民們就喊起來了:“喂!鄉親們,咱們在南京遇上的那位公子爺有難了,都快出來幫忙救救他吧,是男人的就不能忘記了他的大恩大德呀。那些個強盜王八龜孫們才只有二十多人,咱們都快出去打他們呀!誰要是不去,就是忘恩負義,就是婊子養的!”
她這麼一叫,哪家能不出來呀!他們這個村子裡的人其實早就跑光了,而且大都是跑到了南京,也大都是弘曆讓李衛和范時捷資助回鄉的。一聽恩人遇難,哪個不爭著出頭?一面篩鑼打鼓地叫人,一面操起了鋤頭、鐵杴、斧頭、鐮刀和大棍,紛紛涌到村外。土匪們此時正在商量著怎麼去攻那個土地廟,就被鄉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這些土匪們單打獨鬥倒都是高手,怎奈他們面對的是一群心齊膽壯的莊稼漢子呢?倉促之間,竟被打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黑無常急得破口大罵,又親自上前進攻,這才穩住了陣腳。混亂間,王老五抽出扁擔便打,一下就正打在那個黑三鐵頭蚊頭上。黑三還算聰明,就地一滾,便逃了出去。
弘曆此時已從廟裡出來,在看這場奇異的戰鬥。他立刻就看出,鄉民們雖然勇敢,但一來是沒有領頭的,只是在各自為戰;二來,又沒有任何對敵作戰的經驗。他知道,只要土匪頭子一明白過來,將隊伍稍加整頓,再重新殺回,那後果將不堪設想!想到這裡,他大喊一聲:“邢家兄弟們,你們全都上去,不要讓他們喘氣,也不要留下一個活的!”
四兄弟聞風而動,抖擻威風就殺了過去。趁著土匪們心慌意亂之際,一下手就砍翻了五六個。其餘強盜見勢不妙,便一鬨而散地漫著莊稼地四散奔逃。劉統勛又大喊一聲:“打呀,不要讓他們跑了。主子說了,拿住一個土匪就賞田十畝!”鄉民們一聽這話,更是來勁兒了。他們一齊行動,在青紗帳里窮追敵寇。邢家兄弟卻盯死了黑無常,他跑到哪裡,四兄弟就追到哪裡。追著,追著,黑無常一個不留神,竟然掉進井裡去了。其餘的人見頭領已經不見,哪還有一點兒鬥志;加上地形不熟,跑都不知向哪兒跑,也全都束手就擒了。只有被王老五打倒的那個鐵頭蚊黑三,卻趁著人們不注意,溜得無蹤無影。
弘曆當即立斷,把土地廟暫作監房,挑出十幾名精壯鄉勇幫著邢氏兄弟看守。他自己又親自慰問撫恤受傷百姓,每家每口不管出人多少,全都按一人七兩發放賞銀。這一下,忙壞了劉統勛,也喜壞了鄉民們。他們放翻了兩口豬,宰殺了五六隻羊,就在王老五的院子裡擺酒設筵。此時,滑縣縣令程榮青也已聞訊趕來,幫著收拾殘局。眾人高高興興地吃喝著,打鬧著,無不手舞足蹈,興奮異常。有的人早已喝得紅光滿面,酩酊大醉了。
等人們散去之後,滑縣縣令程榮青來到弘曆面前請罪說:“奴才早就接到了田制台的憲令,也沿著官道布置了一下。可是,卻沒想到王爺竟走了小路。我們太糙率,也太荒唐了。王爺在奴才治下出了這樣的事情,讓奴才辯無可辯,請王爺發落。”說著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弘曆還沒有答話,便瞧見王氏送上了熱毛巾,杏兒則端著洗腳水,雙雙走了進來。他笑著接過毛巾來擦了擦臉,又將腳泡在盆里,一邊搓洗著一邊說:“這不怪你,他們都是一群外省過來的流寇。這次強人們突然襲擊,多虧了槐樹屯的鄉親們義勇兼備,奮勇殺敵,才使匪徒們全軍覆沒的。這也是貴縣平日裡教導有方,功勞也還是你的。”弘曆說話時,那個叫杏兒的小丫頭,已經在為他搓腳了。他誇了一句,“好一個伶俐丫頭!”轉過臉,又對程榮青說,“你就按我剛才說的宗旨來處置這個案子,並且申報給田文鏡。至於我也在難中之事,你一句也不准提!聽明白了嗎?”
程榮青連忙說:“這……奴才怎敢貪天之功……”
“就這麼說!”弘曆擦擦腳,舒適地站起來說:“所有人犯,你明天一早就把他們全部押送回縣,要嚴加審訊,不得寬縱。”說完,他便起身走到院子裡,揮著扇子,遙望著天上的星河,眾人也只得跟著出來,規矩地站地旁邊。
劉統勛進前一步說:“四爺,那個黑無常已打撈出來了。這個人,奴才以為,應該由我們帶走。”
“嗯?”弘曆好像沒有聽清,但又像是在緊張的思考著。秦鳳梧也說:“四爺,這一夥強賊,苦苦地追殺四爺您,必定是受了誰的指示。我們帶走他,由四爺您親自審問,不也可消消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