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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聖駕已到北京,隆科多和馬齊兩人都不覺愣了。他們對望了一眼,又連忙叩頭謝恩。隆科多想,好你個馬齊呀,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這不是給我擺圈兒跳嗎?馬齊卻是另一種想法:嗯,看來老隆是在試探我呀!他既然知道聖駕已經返京,還和我來這一套,是想抻抻我的本事,看我能不能辦好這差使嗎?告訴你老隆,你看錯人了。我馬齊早在你當順天府尹的時候,就人閣為相了。老朽不才,但比你見的世面多!你想給我玩兒把戲,算你找錯門了。
允祥見他們二位這模樣,心裡就什麼都明白了。不過他並沒有點破,還是帶著微笑說:“怎麼,二們宰相還在鑽牛角尖嗎?”
馬齊說:“怡親王,外面的情形,您全都看到了。隆大人一聲不響地便要來換防,我職責所在,能不出來說話嗎?我們倆就是這麼點過節。”
隆科多不和馬齊正面說事兒,卻咬定了劉鐵成:“我這不是來和你馬齊商量的嘛!他劉鐵成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他怎麼可以張口就罵我呢?誰是他的後台,大家自己心裡有數好了。”
允祥抬腿向樓下走去,馬齊和隆科多也只得緊隨其後。允祥邊走邊說,似乎是漫不經心,可話中卻帶著指責:“你們都是大臣,有什麼事可以商量著辦嘛。就是有了不同的想法,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八哥、我、還有兩位皇阿哥都在京城,這裡還能翻了天?剛才我進來時,已經訓斥劉鐵成了。我告訴他,園中的侍衛親兵們要各歸崗位,不准集結!你們兩人的爭執,我看就算了吧,和氣致祥,和氣生財嘛。舅舅,您說是不是?”
隆科多正在想著怎樣在皇上面前為自己開脫呢,十三爺剛才的話他根本沒聽見。現在問到了頭上,他不知怎麼回答:“是是是,奴才明白。”
他們剛剛走到園門口,就見一乘大轎落下。八爺允禩從轎中鑽出來,他一見允祥已經先他一步來到暢春園,心裡猛然一驚:哎?允祥不是在病中嗎,他怎麼會在這裡呢?
允祥卻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八哥,多日不見了,聽說你也在病中,怎麼今天這樣巧,我們偏偏都到這裡來了。我是來傳旨的,不便向八哥請安。皇上已經回到京城,現在正要召見馬齊和舅舅他們。你也是議政王大臣,既然遇上了我,是不是也一齊去見見皇上啊?”
老八一聽這話,卻愣在那裡,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他心想:我剛剛計劃好了的事,怎麼又被打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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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回十三爺談笑解兵危廉親王強詞遭黜斥
隆科多和馬齊二人正在爭執,十三爺允祥來到了這裡。他不顯山,不露水地就處理好了這二位大臣的糾紛。來到暢春園門口,又恰巧遇上八王爺允禩。允禩本來就是為這事來的,可是,他晚到了一步,已經計劃好了的奪權陰謀,也只得以失敗告終了。聽見說皇上已經回京,並且要在豐臺大營里召見大臣們,他愣怔了一下,可“因病不能去”這話,卻沒敢說出口來。
允祥此刻還有事要辦哪!那不,李春風早就在等著他了。此刻,李春風見十三爺出來了,便連忙跑了過來,打千請安:“奴才叩見十三爺。聽說您要見我?”
允祥笑著說:“你不是在西山的銳健營里當差的嗎,跟著十七爺還好嗎?怎麼又到了步兵統領衙門?現在你十七爺去了古北口,你既然回到京城,又聽說我病著,就捨不得去給我請個安?真是誰養的狗看誰的門了!”他說得十分輕鬆,也十分親切。
李春風忙說:“十三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奴才哪次調差,不是經您親手批的札子呢?我先去了雲貴,又回到北京。一回來,頭一件事就是給您請安。可是,我到王府里去了幾趟,府里人都說您正病著,說什麼也不讓奴才進去。唉,誰叫奴才職位太低呢?哦,今兒個奴才瞧著爺的氣色……”
允祥一笑打斷了他:“算了,算了,別說這沒用的話了,讓我看看你的兵。他們都是你今天帶來的嗎?”
“是。”
“一共是多少人?”
“回十三爺,一千二百人!”
“嗯,好!”允祥巡視著暢春園門口,這裡聚集著四個方隊。方隊裡的兵士們紋絲不動地站著,整整齊齊,很是威武,允祥邊看邊說,“兵帶得不錯,滿有規矩嘛,你真出息了!”
“這都是十七爺的教誨,十三爺的提拔。奴才自己有什麼本事?”李春風賠著笑臉說。
允祥也笑了:“好,你這碗米湯把爺還真灌暈胡了。爺告訴你,帶兵要講兩個字,一是要‘嚴’,一是要‘愛’。你瞧瞧,這大熱的天,怎麼老讓他們站在毒日頭底下呢?去,傳令給你的兵士,叫他們都上那邊大堤上歇著待命去!”
·扎!”
李春風單膝一跪,答應一聲,便跑過去下了命令。兵士們一聽,“嗷”地一下,便分散跑開了。原來瀰漫在這裡的肅殺氣氛,也在這聲歡呼中煙消雲散。隆科多不高興了:這李春風怎麼這樣不懂規矩?身為帶隊的牙將,連本官也不問一聲,說散就散。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九門提督嗎?他臉色氣得煞白,可是,又不敢當著允祥的面說出來。而允祥好像根本沒見到似的,為自己輕易地處理了這一觸即發的局勢感到欣慰。他不敢在這裡多停,便連聲招呼大家上轎。隆科多也只好跟著允禩、允祥的明黃大轎,來到了豐臺大營。
畢力塔早就等候在這裡了,見大轎落下,連忙上來向二位王爺請安,又說:“豐臺的中軍大帳現在是皇上駐蹕之地,方先生和張中堂正在和皇上說話。皇上有旨意,讓各位不必在此候見。”說完向馬齊和隆科多略一注目,便算是行了禮。
馬齊不在乎這些,肅立著聽了旨意,跟著前面的允禩就向里走。隆科多卻心神不定,他剛和畢力塔鬧得不可開交,把這位將軍得罪的夠苦了,不知這次進去,會有什麼結果。看看今天來的人中,馬齊是對頭,自不待說;張廷玉和方苞二人,都是鐵桿兒的忠臣;三貝勒弘時,如今成了縮頭的烏龜,連面都不露了;只剩下一位廉親王,他的jian滑和狡詐都是早已出了名的。如果遇上了什麼事,這位八王爺會不會“舍車馬保將帥”,跟著別人把自己往死里整呢?他越想,心裡就越不踏實。原來打算好了的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也覺得說不出口來了。他心頭好像裝進去了一群小鹿似的,七上八下地怦怦亂跳。冷汗熱汗一齊流出,竟也顧不得去擦。進門時,好像聽十三爺對畢力塔說了句話,讓他給李春風的部隊送些綠豆湯去解暑。這句話,隆科多聽了,也好像在敲打自己一樣。迷迷糊糊之中,已經來到中軍行轅外了。
雍正皇帝在裡面笑著說:“都來了嗎?快進來,大熱的天,不要鬧那些名堂了。”
大家聽到這話,也都魚貫而入,行禮叩見,因為外邊太陽光很強,他們剛進來時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覺得這裡十分清涼,原來大廳四周都擺滿了大冰盆。允祥身子虛弱,竟不禁打了個寒顫。馬齊正要上前說話,卻被允禩搶先了:“剛剛進來時,因光線暗,看不太清。現在仔細瞧瞧皇上的面容竟是如此健旺,只是稍微清減了些,也曬黑了點。這些天,快馬一天一報,說皇上還在山東。說實在的,連臣弟也鬆懈了。算著皇上大概還要等個五七天才能回來,哪知皇上竟微服回京來了。皇上親民,當然是好的,可是,皇上乃萬乘之軀,白龍魚服,萬一出點事,哪怕是丁點差錯呢,可怎麼才好呢?”他說著,說著,眼淚竟然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