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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曆一笑說:“怎麼,你這位給事中想盤查一下嗎?”

    劉墨林笑笑說:“不敢,不敢,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擋不起這‘盤查’二字,我不過是有點好奇罷了。皇上都稱他為先生了,我劉墨林卻一點不知,這豈不是一大笑話?”

    弘曆和劉墨林說笑慣了,也並不在意。他也用玩笑的口吻說:“嗬,你好大的口氣呀!告訴你,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不過,皇上既然當著你的面說了,我就領你去見見他也行。走,跟我到十三爺府上去吧。”

    劉墨林本來不想再找閒事兒的,可寶親王既然說了出來,要拒絕就失禮了。便也只好和弘曆二人帶著一班長隨邊走邊說地前進。一路上幾乎看不到有行人,就連最熱鬧的地方,也不見了平日的那種繁華景象。劉墨林嘆了口氣道:“四爺您瞧,為瞻仰大將軍風采,這裡幾乎是門可羅雀了!唉,都醉了,也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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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回稱名士偏遇大方家探情人又見死對頭

    弘曆騎在馬上,似玩笑又似認真地說:“看來,世人獨醉你獨醒了?功必獎,過必罰,自古如此。萬歲爺的本事是天生的。他的剛毅,他的明察秋毫,都是人們望塵莫及的。不管是誰,是什麼事情,也別想瞞住他老人家。”  

    劉墨林聽他這話說得似虛似實,好像在暗示著什麼,卻又飄飄忽忽,讓人捉摸不住。他心想,弘曆阿哥這話,一定是有所指的,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四爺弘曆和劉墨林一起來到了怡親王府,掌門的太監一見,連忙一路小跑過來打千行禮:“奴才艾清安給四爺請安了。”

    他這一句話不要緊,惹得四爺弘曆和劉墨林全都捧腹大笑。劉墨林說:“好好好,你這個名字算叫絕了。不但‘請安’,而且還‘愛’。這世上還真有‘愛請安’的人哪!”

    艾清安也笑了:“爺知道,奴才幹的就是侍候人的把式,見人矮三輩,不請安怎麼能行呢?所以乾脆就叫了這個名字。”他一邊嘴裡說著,一邊麻利地跪倒在弘曆馬前,讓弘曆踩著他的肩背下了馬。劉墨林一看:他這一手還真有用,弘曆從馬上下來,伸手就從懷裡掏出一張三十兩的銀票來賞給了他。又問:“十三爺在府里嗎?皇上要我來瞧瞧他的病。”

    “喲!爺來得不巧,我們爺今兒個一早就出去了。從南京來了一位姓什麼……啊,姓鄔的先生。王爺本來身子骨不好,說好了今兒個要歇著的。可鄔先生一來,王爺不但不歇,還陪著他去瞧熱鬧去了。這位先生也真是的,自己是個瘸子,連路都走不了,還看的什麼熱鬧?我們王爺已經瘦成一把乾柴了,他也不知道心疼著點。嗨!四爺您沒見,這位鄔先生半個主子似的,說聲走,就立馬讓備轎。虧了我們主子好性子,要依著我,早把他給打出去了。”  

    他一邊陪著弘曆往裡走,一邊羅里羅嗦地說著。弘曆看了他一眼:“你好大的口氣,也不摸摸自己的腦袋是不是結實,再問問他是什麼人,就敢說往外打?真是狗膽包天!”

    艾清安笑笑說:“爺說得對。奴才知道什麼呢?不過看著這位鄔先生,像是我們爺的老熟人。他進京來,也不過是想打打抽風罷了,別的還能有什麼大事呢?哎,四爺,書房到了,您請進。”說著跑到前邊去,撩起了帘子,又是讓座,又是沏茶,還擰了濕毛巾來讓二人擦臉,回手又送上一盆子冰來給四爺他們消暑,侍候得十分周到。他陪著十二分的小意兒還嘴裡不閒:“爺在這裡消停地坐一刻,我們王爺很快就會回來的。他走時吩咐了,中午一定要回來吃飯。”說完便哈著腰退了出去。

    劉墨林笑著說:“這奴才,別看嘴有點絮叨,可挺會侍候人的。”

    弘曆看了他一眼:“那是。你也不問問他是哪裡人?保定府的!祖傳了不知多少代的手藝,全套的本事,選太監要的就是他們這號人,要的也就是他這張嘴,這副殷勤勁兒。”弘曆一邊說著,一邊瀏覽著十三爺的這個書房。隨口說道:“年羹堯此人不長眼睛。我們在西疆軍中時,他曾和我說過,說十三叔的怡親王府外觀倒是很氣派,可是,裡邊布置卻很糙率。其實,他是有意在貶低十三叔。劉墨林,你過來看看,這能是粗率的人住的地方嗎?瞧,這裡瓶插雉尾,壁懸寶劍,不正說明了十三叔那雅量高致的英雄性情嗎?”  

    劉墨林聽了不覺一驚。他和弘曆親王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聽到這位四爺在背後議論別人,今天還是第一次。他不敢多說,只是問:“四爺,您是怎麼回答他的?”

    “我告訴他,十三叔和別的親王們不能比。王府的規模是有定製的,但十三叔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處理自己府里的私事。他是親王,又是上書房大臣,還兼管著戶部、兵部、刑部,一天到晚有多少事要等著他去辦,你知道嗎?”弘曆說著走到書架前,取出了一幅仇十洲的《憑窗觀雨圖》來說,“哎?怪了,這麼好的畫兒,怎麼也沒有個題跋呢?大可惜了!”

    劉墨林上前來一看:“哦,我也聽人說起過這幅畫兒。說是那天仇十洲畫完之後,本來想寫點什麼的,可是,卻突然來了朋友打斷了思路。所以就索性留下空白,大約是‘以待來者’之意吧。四爺您想啊,仇十洲那麼大的名氣,等閒人哪敢信手塗鴉呢?”

    弘曆自小就有個毛病,最愛到處留墨。一山一石一糙一木,只要讓他喜歡上了,那是非要題個字、留首詩的。劉墨林這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倒勾起了他的詩興和傲氣。心想別人不敢提,我又何懼之有?便從筆筒中抽出一管筆來。略一沉思,就信手寫在了畫的右上方:  

    朝雨明窗塵

    晝雨織絲抒

    暮雨澆花漏……

    寫到這裡,他自己一看,怎麼寫成三句同韻了?往下可怎麼寫呢?轉不能轉,續不能續,收又收不住,這麼好的畫豈不是讓我給糟蹋了嗎?他再往畫的左下腳一看,更是吃驚。原來那裡鈴著一方鮮亮的印璽,卻正是父皇常用的“園明居士”!在十三叔收藏的畫上提詩,並沒有大錯,只要提得好,十三叔準會高興的,可是,自己卻提了這上不去、也下不來的蹩腳詩,已經是沒法交代的事了。更沒想到,這畫是父皇賜給十三叔的。自己看也不看,就胡亂寫成了這個模樣,這……這是欺君之罪呀!他頭上的汗“唰”地就下來了。

    劉墨林正看得有趣,還順口夸著哪:“好,三句一韻!”可話一出口,他一瞧弘曆的樣子和畫幅下方的鈴記,也傻在那裡了。

    弘曆看了看劉墨林說:“劉事中,這一次我可是要出醜了。你有法子替我挽回嗎?”

    劉墨林思忖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這樣,將錯就錯,來個全篇都是三句一韻。說不定還能翻了新意呢。我先寫出幾句來,你覺得行了,就再抄上去。”劉墨林有急才,邊想邊寫,很快地,一篇全是三句一韻的詩就寫出來了。劉墨林笑著對弘曆說:“四爺您瞧。還能看得上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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