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1頁

    圖里琛一笑答道:“這是你巡撫職權里的事嘛,你自己瞧著辦吧。田文鏡和你為了山西虧空的事打官司,驚動了朝野,誰還有心思來管他這風流罪過呢。啊?哈哈哈哈……”

    諾敏連忙說:“是是是,欽差大人說得對。其實,我也並不想和田大人過不去,可是他不肯放過我,我也只好奉陪了。幸虧聖聰高遠卻明察秋毫,不然的話,讓田文鏡這樣折騰下去,我頭上這個‘冒功邀寵’的罪過,可是洗雪不掉了。”

    兩人正在這裡談話,卻聽外邊又是一聲高喊:“田文鏡前來拜會欽差大人!”

    眾人正自驚異不定地往外看時,田文鏡已經大步走進了花廳。只見他帶著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左顧右盼了一下:“嗬,這花廳里可真熱鬧啊!欽差大人是在這裡嗎?”

    諾敏忙上前來說:“田大人,請看,上坐的就是欽差大人。”

    “那好啊。請欽差大人正位,容我田文鏡叩請聖安。”

    一邊說著,一邊“啪,啪”打下了馬蹄袖,翻身跪倒:“欽差西路宣旨使臣田文鏡叩接欽差山西宣旨使圖里琛!臣田文鏡恭請聖安!”  

    在座的人們一聽,全部愣住了,“欽差叩接欽差”,“宣旨使叩按宣旨使”,“西路宣旨使叩接山西宣旨使”。這事兒要不是今天親耳聽到,大概誰也難以相信。有人想笑,可又不敢笑。看上邊站著的圖裡琛時,只聽他不動聲色地說:“聖躬安!圖里琛愧領你的大禮。不過,你先別忙起來,有奉旨要問你的話。”

    田文鏡忙又磕了個頭說:“臣恭聆皇上聖諭!”

    “奉旨問田文鏡:爾到西大營年羹堯處傳旨,系奉專差,並無沿途採風之旨意。爾何故無事生非,干預地方政務,妄奏諾敏貪功邀寵、取媚當今?難道朕是可欺之主嗎?”

    田文鏡從容不迫地叩了頭說:“臣田文鏡回皇上問話:臣此次所奉本系專差,但臣原來在戶部時已屢蒙嚴旨,限期清理山西、直隸、山東、河南諸省財政,此旨意已記檔收存。是以臣過問山西虧空一案,並非以欽差身份橫加干預,而是以戶部司官身份查看山西藩庫。臣與諾敏地位懸殊且並無私怨,正因主上乃英明之君,臣才不敢瀆職輕縱,乞聖上燭照洞鑒。”

    諾敏聽了田文鏡這話氣得牙直痒痒。心想,你怎麼早不說你是以戶部司官的身份來查庫的呢?但現在圖里琛正在代表皇上問話,他卻不敢插嘴。圖里琛也被田文鏡的答辭鬧糊塗了。但他是奉旨問話的欽差,卻只能問話而不能停下:“皇上問你,山西全省的虧空早已補齊,爾又要查看,可曾查清?”  

    “回聖上,臣已查清。藩庫銀帳相符,毫釐不差。”

    圖里琛勃然變色:“田文鏡,既然藩庫銀帳相符,足證明朕用人有方,鑒人不謬,諾敏確實是天下第一撫臣。問爾田文鏡,爾無端污人名節,是何道理?爾謊言欺朕,又該當何罪?說!”

    聽了這話,田文鏡突然覺得心裡一寒。他和鄔思道部萬萬沒有想到,雍正皇帝會問得這樣刁鑽狠毒,也萬萬沒有想到皇上對諾敏會袒護到這種程度。他不敢再為自己辯解了,再多說就是對皇上的不敬了。他磕了個頭說:“臣愚昧。諾敏確實是‘天下第一撫臣’。皇上問話,臣無言以對,伏惟聖裁。”

    圖里琛斷喝一聲:“來!革掉田文鏡的頂戴!”

    圖里琛帶來的兩個親兵,聞令快步走上前來。田文鏡卻把手一擺,自己從頭上摘下頂戴來,雙手呈了上去。

    圖里琛從上邊走下來,拉起田文鏡說:“文鏡兄,你不要這樣懊喪嘛。辦砸了差事,被摘掉頂子的人多著哪。以後只要干好了,皇上還會有恩旨的。來來來,我為你壓驚。”說著把田文鏡硬拉到桌旁坐下,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酒。  

    諾敏也趕來湊趣:“文鏡兄,放寬心,權把這事當成一場噩夢算了。來呀,你們也都不要干坐著,給欽差大人和田大人敬酒啊!”

    田文鏡胸有成竹,並無絲毫的恐懼,也沒有放下笑容。凡是過來敬酒的,他都來者不拒,一飲而盡。圖里琛在一旁看了不禁暗自稱讚,好,是個人物!

    諾敏一聲令下,院子裡的爆竹震天響起,早就準備好了的焰火也放了起來。此時已至中夜,但見明月如輝,光照大地,焰火噴出來的彩霞,絢麗繽紛,這一群各懷異心的人坐在一起吃酒賞月,也確實是別有情趣。

    今天最高興的人大概就數諾敏了。皇上這一道詔諭頒下,“天下第一撫臣”的名號將不脛而走,響遍神州。自己現在就已是二品大員了,以後超升的機會還能少得了嗎?他興奮地大喊一聲:“哎,我說你們不能總這樣枯坐著喝酒啊?誰會講笑話就來一個,給欽差和田大人解解悶!”

    山西的這些個官員,都和諾敏休戚相關,他們明白巡撫大人的心意,於是馬上有人就站了出來:“我來給二位大人說個笑話。”他看了一眼田文鏡,“這可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一件事。那年我進京趕考的路上,錯過了宿頭,睡在一個大樹林裡。半夜時分,忽然聽到一陣悲悲切切的哭聲。我心裡奇怪,便走過去問他:‘你哭什麼呢?’那人說,‘我是個舉子,可是,命運不濟,連考了三場卻場場名落孫山。你看,這就是我寫的文章,哪一點不好?分明是考官瞎了眼嘛。’我接過文章一看就忍不住笑了,那文章寫得簡直是狗屁不如!我剛要點撥他兩句,可是,一抬頭,人不見了。我這才知道自己是遇見了鬼,嚇得我半宿都沒再合眼。”  

    又有一個人走了上來說:“你講鬼,我就給你說人,這也是個真人真事。我們村裡有個財主,是個守財奴。家裡金山銀海,又怕別人知道了,就自己悄悄地換成銀票,埋在牆角地下。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心血來cháo,想扒出來看看,哪知卻全被耗子咬成了碎片!他一氣之下,上吊死了。臨死前留下話說:‘早知如此,我當初為什麼不捐個官噹噹呢’?”

    這兩個笑話一點都不可笑,坐在上邊的欽差圖里琛心想,這也能算笑話?可是,他想起臨來時皇上要他“觀察晉省吏風”的囑咐,所以他儘管對席間的談話很是反感,卻只是“觀察”,並不說話。田文鏡當然知道,這故事全是編出來給他聽的。因為他就是三進考場,屢試不第,才花錢捐的官。他也知道,自己在山西折騰了這麼多天卻一無所獲,這裡的大小官員早就把他恨之入骨了,這是要趕他走哪!可是,他心裡有數,不但不怕,還笑了笑說:“好,講得真好,田某受益匪淺。我也想給大家說個真事:剛才田某到這裡來之前,已經用我的欽差關防把山西的藩庫封了。你們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得起來。”

    他說得很輕鬆,但就是這麼一句話,卻如春雷炸響,驚得在座的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了。諾敏更是變貌變色,這不是要我的命嗎?他一聲咆哮:“田文鏡,你大膽!藩庫乃國家重地,你你你,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1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