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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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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等,等任飛揚回來——只要他一回來,這裡危險就可以解決。
可正殺得興起的任飛揚,少年心性,絲毫不知這邊的極度險情。只見大堤決口處紅衣翻飛,劍光如閃電掠過,將那些殺手一個個格殺,血染紅了水面。
那個紅衣少年,第一次和江湖人對壘,正殺的開心吧?
風砂跪在石上,看著下邊激流中的高歡。他就象一尊亘古不變的石像,沒有一絲破綻。
然而,水還在慢慢上漲。冰冷的海水灌入大堤內,從他胸口漫到了下頷,又從下頷漫到了嘴邊。遠處隱隱聽到了“大堤決口了”的驚呼,是那些留在村子裡的老弱婦孺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忙著奔過來搶險。
風砂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必須在村民們來到之前、解決這裡的一切!
不然等那些毫無武功的百姓到來,捲入這裡的一場腥風血雨,不知道又要傷害多少無辜!
然而高歡仍一動不動,連眼都沒眨一下。他的神經,仿佛是鐵絲做成的。
風砂也沒有動,跪在石上,始終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水漸漸漫過了他的嘴,他的鼻,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已無法呼吸!
風砂看著高歡沒入水中,目光始終不變,同樣的鎮定、冷靜。
高歡看著她,目光也有佩服之色。水一分分地往上漲,將他的眼睛湮沒,然後是眉骨,是額頭——終於,洶湧的流水徹底把他吞沒!
“姨,高叔叔沉下去了!”畢竟是孩子,看到這裡,一直拼命忍住的小琪“哇”地哭了出來。
“閉嘴,別動!”風砂幾乎是惡狠狠地叱道,一反平日的溫和。
小琪立刻被鎮住了,不敢再說一句話,只好抱著瓷壇不做聲地抽泣。然而只是一轉眼,她察覺了什麼,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水下——高叔叔…高叔叔活著!
她以為高叔叔死了,可又發覺托在她腰間的那隻手,依然穩定如鐵,沒有絲毫放鬆。
半柱香過去了,水下的高歡沒有動靜。沒有動,甚至沒有呼吸!
這一下,連風砂的眼中都有了擔憂之色。
那一邊殺戮聲漸漸停止,想來是任飛揚已經將那群人處理得差不多了。這個任性的紅衣少年,這下可以想起這邊同伴的情況了吧?
風砂剛剛鬆了口氣,突然間,水聲大動,小琪被人如箭般從水面拋起!
凝滯了半天的平衡,在瞬間被打破了。“嗖嗖嗖”,幾十支勁弩一起發射,如雨般向半空中的小琪射去——只怕這個孩子再次落到水面時,已萬箭穿心!
“不要!”風砂脫口驚呼,閃電般抬頭,卻看見紅衣如火般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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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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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一放一收,紅色的披風如席般卷到,幾十支勁弩悉數被包住。任飛揚!那個少年心性的傢伙終於玩夠返回了!高歡……人雖在水下,卻已然算準了任飛揚返回的時間?
與此同時,水面碎裂,高歡已如騰蛟般躍起!
“別看!”他厲聲喝道,拔劍在手。
任飛揚右臂輕舒,抱住小琪落了下來。聽得高歡厲叱,他人未著地,左手便是一揚,巨大的紅披風已罩住了孩子們的臉。
轉瞬高歡已到了對岸。劍光閃出!
雷霆炸開在大堤上,風雷之聲里夾著慘叫,令人心顫;而沖天而起的血柱和殘手斷足更構成了觸目驚心的圖案!劍光只閃了一下,對岸已沒有了人聲。
殺氣好重的一劍!仿佛來自於地獄!
連任飛揚都有些呆住了,剛才連殺多名江湖人而來的那一點飛揚自詡也消失了,只是怔怔地回味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劍。這樣凌厲而血腥的一劍,連他自問也使不出來!
“好厲害,好厲害……”他喃喃道,有點出神地看著對岸白衣執劍的高歡,額上冒出一滴冷汗,“想不到這傢伙殺起人來可真不含糊……難怪不讓孩子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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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所有孩子轉過身去不要看,風砂咬著牙將所有的屍體翻入水中,打掃完了那些血跡。
任飛揚在一邊幫著忙,一邊看著對岸的高歡。在使出那樣雷霆一擊後,高歡的動作也有些凝滯緩慢,涉水回到山坡上時,面色已極其蒼白,連向來筆直的腰身,也有些彎了下來。
“喂,剛才那一劍叫什麼?好霸道呀!”任飛揚不服氣地問,倚樹而坐閉目養神的高歡。
高歡仍閉著眼,淡淡道:“叫地獄雷霆。”
“果然恰當!”任飛揚嘴角扯了扯,“什麼時候我也想領教領教。”
這時,一個怯怯的小女孩聲音傳來:“任叔叔,你的披風。”
任飛揚低頭,只見小琪捧著折得方方正正的披風,踮著腳捧上來。經過了方才一事,她看著他時,目光中已少了以往的不信任與防備,只是把他當成了朋友,用帶著欽佩而天真的眼神,定定的看著他。
任飛揚被這一聲“叔叔”叫得渾身不自在,一手抓過披風,順手拍拍她的頭:“小丫頭,叫我任飛揚好了,別叔叔長叔叔短的。”
“可姑姑讓我們這麼叫——她說你們兩個救了大家,要對叔叔恭敬一點!”小琪眨著眼睛,天真地問,“可好好的,為什麼發了大水呢?還有人在水裡打架麼?”
“這個……這個,”任飛揚抓了抓頭,想找一個答案,最終只能撇撇嘴:“我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啊!看這場仗打的……當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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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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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問高歡:“喂,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高歡倚樹而坐,只搖了搖頭。
“原來你也不知道。”任飛揚翻了翻白眼,用詢問的目光投向葉風砂。
這時,一直跟在小琪後面的男孩子終於鼓足了勇氣,怯怯喚了聲:“任叔叔。”
又被刺激了一下,任飛揚沒好氣道:“別叫什么叔叔,行不行?我可不想變得那麼老!怎麼啦,又有什麼事?”
那個男孩子卻比小姑娘還扭捏,忸怩了半天,低頭道:“對、對不起,任叔叔。”
任飛揚奇道:“有什麼對不起?”
“昨、昨天晚上是我……我和阿誠,把你、把你……”那孩子低下了頭,不安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臉色通紅,“姑姑本來說送你出去就行了,可你白天…白天欺負了小琪,我和阿誠覺得要替她出氣,就把你吊在尚書坊……”
任飛揚怔了一下,回想起被人倒吊了一天一夜,在太平府算是丟足了人,不由火氣往上沖,反手忍不住就往這孩子臉上抽去。
那孩子嚇了一跳。可以任飛揚出手之快,又怎是他可以躲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