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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飛揚接過一飲而盡,大笑:“好,有你同行,咱們就拼它個天昏地暗!”

    高歡看著他喝下酒,目光中又露出了笑意——但那仍然是極度冰冷的、複雜的笑意。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身側那柄任飛揚送給他的劍,眼裡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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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雪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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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杯酒喝下後,他不再開口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站起來結帳。

    “五錢三分銀子。”小二報出數目來。

    高歡從懷中掏出碎銀,拈了塊八錢的給了小二。

    “咦,這是什麼?”任飛揚眼疾手快,撿起了同時從他懷中落下的東西。

    一綹編好的青絲,泛著幽然的柔光。

    “哇,怪不得昨天晚上你和風砂談了那麼久。”認得是昨日水邊割下來的那一綹,任飛揚怪怪地笑了,瞥了他一眼,用力拍同伴的肩膀,“好小子,別看你平日冷冷淡淡,可手腳追起美女來,手腳還挺快的麼!”  

    高歡從他手中拿過髮絲,目中驟然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一言不發地上馬。

    “說真的,風砂可是一個難得的女子……若不是你下手太快,我一定也會試一試的,”騎在馬上,任飛揚的紅衣隨風揚起,英俊年輕的臉上有戲謔的微笑,“高歡,這一次去神水宮,你可千萬的留條命回來,否則風砂可又要傷心死了。你不想做他師兄第二吧?”

    高歡沒有絲毫的笑意,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催馬奔了開去。

    “喂喂,你幹什麼,等等我呀!”任飛揚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你還不好意思什麼呀!”

    然而他沒有看見,在馬奔馳的一剎那,高歡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悲哀表情!

    他心中的苦難與折磨,是永遠無法讓別人明了的。

    到了一處深山谷中,眼看前後無人,高歡放慢了馬,有意無意地等著後頭的人。

    任飛揚大呼小叫地從後面追了上來:“終於追上你了!你可把我累死了!”

   

    兩個人並轡緩緩而行,一直向這個無人山谷的深處走去。

    高歡一直不語,垂目而行——沒有人看到,他目中的殺氣正越來越盛!

    “任飛揚,你知不知道我送你的那把劍叫什麼?”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任飛揚不在意搖頭:“不知道——這把劍也有名字麼?”

    “有的。”高歡看著他,一字字道:“它叫淚痕。”

    任飛揚立時想起了劍脊上那一道淡淡的痕跡,不由失聲:“啊?這就是淚痕劍?——就是昔年邵空子所鑄,與問情、離別齊名的淚痕劍?”

    高歡頷首,淡淡道:“昔年邵大師一爐鑄出三劍,第一把劍便是問情。他深知相劍之道,見此劍鋒芒清澈,卻非絕世之上品,仍不免墮入紅塵愛憎,是以名其為‘問情’。此劍流落江湖一百餘年,直至落入你父親任風雲之手,每一代主人均歷經大喜大悲,難逃情劫。”  

    任飛揚有點聽得發怔,不由問:“這麼說,這是一柄不祥之劍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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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雪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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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歡嘆了口氣,信馬由韁走了開來,淡淡道來:“第二柄鑄成之劍,就是淚痕。”

    “劍剛出爐之時,天地風起雲湧,一片肅殺。邵大師心知此劍殺氣太重,世間又將有不少冤魂將死於此劍下,不由動了憐憫之心,泫然淚下——那滴淚墜上劍脊,留下了痕跡。故此這把劍也被稱之為淚痕。最後得到這把劍的人,是我父親高飛,他一生歷經波折,但為人俠義不曾多殺無辜。終究因為淚痕滴上了劍身之故,劍上的殺氣也弱了下去。”

    任飛揚聽到這裡插了一句,表示不同意:“你也不是無行之人,淚痕在你手上想必也做了不少俠義之事——而今到了我手上,我自然也不會胡亂殺人。你放心好了,一個人的命,怎麼會被一把劍左右?”

    聽得那樣的話,高歡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起來,欲言又止。  

    任飛揚卻等不及了,又問:“那還有一柄劍,是否就是離別?”

    “離別,離別……”高歡喃喃念著,竟有些痴了,“它又名離別鉤。因為邵大師在鑄劍的時候出了一點差錯,劍的尖部被鑄彎,看上去仿佛是鉤一般。昔年離別鉤的主人楊錚……唉。‘它若鉤上了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你分離;它若鉤上了你的頭,你的頭就要和你分離。但我用離別鉤,卻只是為了能與你相聚,永遠的相聚。’……”

    高歡嘆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

    “那麼,如今這離別鉤,又在誰手中?”那些江湖掌故,聽得任飛揚悠然神往,忍不住的問,“是不是在你所說的那兩位‘人中龍鳳’那裡?”

    “天下之大,也不知流落何處。楊錚死後,他仿佛也與世人‘離別’了。如今的江湖上,至尊的只有夕影刀和血薇劍。”高歡的目光停在自己手裡的劍上,突然又道:“我再講一段傳說給你聽——”  

    “好!”任飛揚聽得興起,連忙點頭,一臉神往。

    高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劍,緩緩開口,聲音冷澀:“傳說這一百年以來,淚痕劍下殺人無算。但若淚痕主人過分殺戮,終究也難逃一死——而且殺死‘淚痕’主人的,必定是‘問情’的主人!

    “這兩把劍,一把是‘情’,一把是‘恨’,這兩柄劍,必定世世相殘——你相信麼?”

    任飛揚聽得怔了一下,又不在意地笑笑:“這怎麼能信?如今這兩把劍一把在你手上,一把在我手上——難道你我也會相殘?”

    高歡驀然回頭,一字字道:“我本來也不相信,可如今卻不得不信了。”

    他的語聲如披冰雪,涌動著無比的殺氣!

    任飛揚渾身一震,抬頭,卻看見了高歡的眼睛——殘酷、冷漠,黑暗,與他平日所見的截然不同!那,完全是一個殺人者的眼神,再也沒有半點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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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雪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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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禁勒馬,失聲問:“你……你究竟是誰?”

    “我?”高歡冷冷地笑了,有點譏嘲地搖頭,“你們不是都稱我為‘大俠’嗎?——錯了,全錯了!我真正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名殺手!”

    “殺手?”任飛揚不可思議地問,在他印象之中,“殺手”還只限於幾天前在天女祠邊遇見的那一群黑衣人,武功差勁,貪生怕死,“你……你這種人,也會是殺手?”

    高歡冷笑:“殺手有很多種。幾天前那不過是三流的殺手,而我們聽雪樓的殺手卻是一流的,不比風雨組織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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