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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飛揚四歲的時候沒了母親,十一歲父親去世,之後這個無父無母的浪子徹底的遊手好閒了。平日裡不讀書不寫字,只喜歡練家傳的武功,領著一群放浪的無業子弟舞刀弄棍,在當地游來盪去,十年來家裡遺留的產業倒被他揮霍了累半。
任大少爺的脾氣乖僻多變,不管什麼事——無論大善大惡,都做的出來。
他曾奔馳百里、只為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性命;在大災之年,也曾開了家裡糧倉讓飢餓的村民來領走滿庫的粟米——然而,此刻,無聊之極的他,卻只想欺負一個小孩子。
“兄弟們,來嘗嘗看,到底鮮是不鮮?”隨著他一聲吆喝,籃子裡的海瓜子立刻被七手八腳地搶了一空。
那個小女孩不知如何是好,只懂得緊緊攀住籃子,急得臉都紅了,一疊聲地叫:“姑姑,姑姑,快來啊!”
“鮮個屁!都發臭了!”明白老大是要作弄這個孩子,當先一個少年便呸的吐了出來,嚷嚷。其他無賴少年立刻大聲附和:“就是就是。這種破爛,吃了怕是要鬧肚子!”
“不鮮不付錢——可是你說的哦!小丫頭,你的東西讓我的兄弟吃壞了肚子,可要賠錢的!”任飛揚得了趣,捉狹地笑了起來,看著小女孩著急的樣子。
小女孩都快要哭出來了,除了叫“姑姑”以外,什麼都不會說。
逗了半天,除了成功把她弄哭之外沒有任何更加好玩的地方,任飛揚意興闌珊地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碎銀子,看也不看地扔到女孩的竹籃里,拍手大笑而去。
那些遊手好閒的少年們也一鬨而散,擁著他向前走去。
“頭,咱們今天去哪裡?”有遊手好閒的少年討好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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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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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飛揚把手一揮,神采飛揚:“去萬春樓玩他一天!”
幫閒的少年們齊聲歡呼——跟著老大,永遠是吃喝不愁的。
任飛揚正待舉步,忽覺有人拉了他一下,一個稚嫩的聲音輕輕地叫:“任公子!”
詫異低頭,看見扯著他衣襟的卻正是方才那個小女孩,不禁沒好氣:“什麼事?”
小女孩顯然有些怕他,手燙了一樣的瞬間縮回,卻依然仰著頭,怯生生地分辯:“剛才…剛才那些海瓜子是家裡姑姑自己炒的,值不了多少錢。請公子把多的錢拿回去吧~”
她用力踮起腳,手心托著那一把碎銀子。
任飛揚有些發呆。過了許久,嘴角才浮起一絲微笑,俯下身,從懷裡另外拿出一錠銀子,再放到了孩子手心,摸摸她的頭:“小丫頭很懂事嘛!這銀子就算是賞你的好了。”
他轉身要走,小女孩卻不依:“不行。姑姑說了,不能拿別人的東西!公子若是嫌錢多了,何不去打發你周圍那些人?”她的聲音很大,稚氣的話語中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堅決。
此語一出,任飛揚周圍那些少年勃然變色,齊齊發了一聲喊,圍了上來。
任飛揚有些錯愕,但還是笑著拍拍女孩的頭:“看見了嗎?兄弟們都生氣了那。小丫頭,快拿錢走,免得惹別人揍你!”
小女孩被那些人駭的退了一步,但仍倔強的伸著手,把銀子遞給任飛揚。
任飛揚臉色也是一變,有些氣惱——這丫頭的倔脾氣讓他也有些懊惱了。
在這個太平府,從來還沒有人敢不聽他任飛揚的話!
周圍的一群惡少早按捺不住,叫囂:“頭,別和她羅嗦,我們替你教訓教訓她!”
任飛揚抱臂而立,淡笑不語。他也有心要給這丫頭片子一個小小的教訓。
一群少年揎拳擼袖,將小女孩圍在中間,惡形惡狀地恐嚇。小女孩雖然倔強,但畢竟年紀幼小,看著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嚇得“哇”地哭了出來。
但在拳頭快要落到孩子頭上時,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小女孩已經不在圈中。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孩?”
少年們詫然回頭,卻只見三丈開外一個白衣青年抱著小孩,冷冷地看著他們。
——那麼多人,竟然連方才他是如何來去都沒有看清楚!
任飛揚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只有他看清了方才白衣人鬼魅般的身手。那,的確是他在這個小城裡從小到大僅見的高手。
白衣青年把孩子放下地,緩緩對著這一群人說話,但眼睛卻一直看也不看這邊。他不過二十七八的光景,臉色有些蒼白,眉毛很濃,眼睛很亮,五官的輪廓線條利落挺拔,但仿佛是一尊大理石像,優秀卻缺乏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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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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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一下地,立刻拔腿往街角跑了過去:“姑姑,姑姑!我怕!”
所有人順著聲音看過去,這才發現街角不知何時也已經站了一個女子。
素衣女子掠了一下鬢邊的髮絲,迎上去,伸手將女孩摟入懷中,溫言安慰:“不要怕,小琪是好孩子,好孩子什麼也不怕。”
雖然只是一個動作一句話,可那種綽約的風姿卻已經讓這批少年看得發呆起來。
素衣女子牽著小琪的手,穿過一群惡少,自若地走到了白衣青年面前,斂襟深深一福:“葉風砂在此多謝大俠相助之恩。”
“舉手之勞而已。”白衣人的口氣卻是極端淡漠的,看也不看她。
那個自稱葉風砂的女子卻不肯罷休,追問:“請問俠士貴姓大名?”
白衣青年遲疑了一下,終於淡淡道:“姓名無所謂……你可以叫我高歡。”然後,他也不多留,微微對她點了點頭:“告辭。”
然而臨走時,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一下一邊的任飛揚,陡然冷了起來。
然後,逕自走開。
葉風砂也正要牽起孩子走開,但是瞥見他的眼光,驀然心中一驚:
那樣……那樣冰雪般冷酷的目光!
如果真是一個路見不平的俠士,又怎麼會有這樣一閃而逝的可怕目光?
“頭!那個傢伙要走了!”在任飛揚出神之際,冷不丁旁邊一個同伴推了他一下。
被那個叫高歡的不速之客滅了威風,眾人都不服氣,又知道對方身手實在太好,只有如往日一般攛掇頭領出去挑戰——反正只要老大出手,從來沒有擺不平的事情。
高歡正欲轉身離去,忽見面前紅影一閃,一個高大的少年已經站到了前面。
任飛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帶著挑釁的表情,雙臂交叉站在面前的路當中。
高歡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披大紅披風,黑髮披肩的英俊少年,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佩劍,眼睛裡有奇怪的神色,淡淡問:“閣下是——”
任飛揚揚起下巴,傲然道:“在下任飛揚。這位高大俠的身手還真是讓人佩服。”
在說到“高大俠”三字時,他語音中有難言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