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王傳志瞪了張中保一眼,“呔!你說的是什麼話!特派員是人,不是東西。”有幾個人聽了這話,禁不住笑出聲來。王傳志威嚴地看看發笑的人,繼續說:“開這樣一個會確實很必要。你們好像對派特派員有牴觸情緒,這很不好。史天雄特派員是部里的少壯派,平反昭雪的烈士遺孤,戰鬥英雄,在部組織計劃司幹了六七年,是內行。史特派員的職責是參與、領導、指導天宇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全面工作,保證國有資產快速、高效、安全地運營。他來了以後,你們,當然也包括我,都要服從他的領導。”張中保又放了一炮,“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明顯信不過我們嗎?我們是股份公司,有董事會,有監事會,什麼時候把國有資產往懸崖上推過?派個太上皇,還是個要上朝的太上皇,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
項明遠這時候說話了,“小張,話不能這麼說。董事會也好,監事會也罷,都是一級組織。紅太陽當年在家電行業一枝獨秀,現在不是要垮了嗎?在座的大部分都是黨員,組織原則還是要講的。王總是組織上任命的,我是組織上任命的,你們都是組織上任命的。”
王傳志聽得不痛快,低著上皮眼,幾個指頭神經質地輕敲著桌面,忽然間笑了,“項書記敲打得很及時。同志們,請注意我沒稱董事們,因為我們都是由組織授權來管理經營國有資產的在組織的人。天宇集團,是在三千多萬國有資產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你們和我,對天宇集團是有貢獻的。外面一些傳媒一些小道消息說什麼沒有王傳志就沒有今天的天宇,言過其實了。應該說,沒有改革開放的機遇,就沒有今天繁榮昌盛的天宇。我們雖身為董事長、副董事長、董事,但不是天宇資產的主人。對上級主管部門的決定,我們要無條件執行,組織原則高於一切。史特派員是組織任命的正司局級領導幹部,他來了,是你們的領導,也是我和項書記的領導。拓展海外市場的事,今天就不議了,等史特派員來了之後,由他定奪。我要宣布一條紀律:誰都不能在群眾中製造緊張空氣,不能散布希麼改組天宇等謠言。離了我王傳志,天宇照常轉。這幾年,我的身體一直不好,早不想幹這個苦差事了。史特派員來得真及時。周主任,給我訂一張後天去北京的機票。我想去三○一醫院查一查,這身體也該大修了。”轉過身對項明遠說:“項書記,特派員還是個新事物,這歡迎儀式,是不是要隆重一點?是不是搞個中層領導參加的歡迎會,你再搞個歡迎詞?”
項明遠摸不清王傳志的真實意圖,只好說:“這是搞試點工作,有必要搞隆重一點,有利於宣傳和擴大影響。”王傳志一拍巴掌,“好,有你黨委書記這句話,就好辦了。我來安排一下。下午,除流水線上職工,全體人員參加大掃除,包括調休人員。參不參加這次大掃除,要與這個月的獎金掛上鉤。要讓大家認識到,對特派員的態度問題,是個政治問題,表明自己是否支持改革。周主任,通知四大銷售分公司,讓他們通知到所屬八十八家銷售分公司,各派一名經理或者副經理趕回來參加歡迎特派員儀式。費用從特支費中報銷,回不回來,要與各分公司銷售獎勵掛上鉤。通知後勤,明天晚上準備三十桌酒菜。平日裡,大家天南海北奔忙,難得見上一面,借史特派員上任,聚一聚,樂一樂。”項明遠有點擔心起來,說道:“王總,這麼做太興師動眾了。外面的,就別回來了。”王傳志道:“項書記,這可不是個小事。史特派員的身份是總領天宇事務的欽差大臣,古時候,你我還要率部下郊迎四十里跪迎呢。花這點錢,讓大家知道什麼叫權威,值。李副總,明天下午,你和周主任帶兩輛卡迪拉克去機場迎接史特派員。小周,下午你和公安局白局長聯繫一下,請他們派點警力,疏通一下從青牛立交橋到廠大門口的道路。下午四點後,這條路總是愛堵車。”
第四章
第三節
辦公室主任周瑞發不屑地哼一聲,“有點小題大做。正部級領導,按規定才能享受這種待遇。他一個……”王傳志火了,一拍桌子道:“周瑞發,你想幹什麼!這個辦公室主任你不想幹了,說一聲,我馬上批准。要是還想干,先把這件事辦了。我只要明天史特派員暢通無阻進入天宇,其它的,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你說明天迎接中央領導,也沒人管你。就這麼辦吧。散會。”
史天雄到西平上任,也算是故地重遊。這裡,曾留下他一生一段最輝煌的日子。楊世光也同機飛到了西平。電子信息部已經原則上同意接收他,他回部隊辦有關手續。同時,他也想到天宇看一看,如果有可能,他願意以特派員助手的身份來天宇工作。堂堂一個特派員,總不能孤家寡人闖天宇吧?史天雄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認下了楊世光這個隨行人員。
兩人剛走下舷梯,兩個穿天宇工作服的姑娘,就把兩捧鮮花遞過來了。能把接人的車開到停機坪,天宇在西平的影響力可見一斑。史天雄和天宇的李副總、周主任握手寒暄後,上了第一輛卡迪拉克。李副總坐在副司機位置上帶路,兩輛卡迪拉克相跟著駛出了機場。
楊世光看李副總十分年輕英俊,說道:“李副總真是年輕有為,今年不到三十吧?”李副總側過身子笑笑,“三十有五了。史特派員,十幾年前,我在西大讀書時,見過你一面,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史天雄愣了一下,訕訕地一笑,“對不起,我確實忘了。”李副總自嘲地笑出聲了,“我不該這麼問。那次你們英模報告團到我們西大做報告,我就坐在台下的第一排。我怎麼能要求你記住我呢?那次報告,對我的影響太大了。你和那個叫金月蘭的技術員,講得最精彩。那時,我們這些大學生真把你們當神來敬啊。你代表著戰神,金月蘭代表著美神。你們並肩坐在主席台上,完美而和諧,簡直像一對無可挑剔的藝術品。我們當時還為你們能不能成為戀人爭論了很久……扯遠了。真沒想到今天我能有幸成為你的部下。”
正說著,周瑞髮帶的卡迪拉克超了過去,上了高速公路。
楊世光打趣道:“唉,特派員同志,當時你就沒動過什麼念頭?”李副總扭頭接道:“那個不愛錢的金月蘭,對特派員恐怕動過念頭。特派員做報告時,這個金月蘭一直托著腮,一往情深地看著你。弄得我們的很多女同學醋意大發,竟還有人懷疑她捐二十萬遺產的真實性。那個時代,人們可真單純。”史天雄眯著眼微笑著,說道:“我那時已經快做爸爸了,還能動什麼念頭?”
真的沒動任何念頭嗎?史天雄陷入了遙遠的往事。面對二十一歲清純美麗的金月蘭,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當時,他也感受到了金月蘭對他的好感。長達三個月的巡迴報告,兩個相互欣賞的男女,肯定會擦出一些火花的。自己為什麼在開始的一兩個月內,沒有直接告訴金月蘭自己已婚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希望這種誤導產生那種氤氳的氣氛?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已經對小藝生出了失望?他想起了和金月蘭在一起的很多細節,驚醒一般把身子坐直了。直到今天,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對金月蘭匆匆嫁人是負有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