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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道清心緒好多了,頭一次公開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肖道清說:“走了三天,看了許多地方,今天在周集,我覺得最有意義。周集鄉在祁本生同志強有力的領導下,先走了一步,走得很成功。從周集的經驗來看,在老百姓經濟能力承受得了的前提下,用老百姓的一部分錢,為老百姓解決一些根本性問題,是可行的,也是符合中央和省委精神的。吳書記已有了個總體思路,除了對上爭取和市縣財政調撥一部分資金外,貧困地區搞以工代賑,富裕地區搞以資代勞。希望大家都能有祁本生同志這樣的工作精神。”

    肖道清態度的轉變,使吳明雄很高興,在返回平川的路上,吳明雄說:“肖書記,我們一定要趁熱打鐵,回家後馬上動起來。先開個專項工作的常委會,統一思想,作出決定。給省里的旱情報告你親自抓一下,可以在尊重事實的基礎上寫得嚴重些,爭取向省里多要點錢。同時,把市抗旱指揮部變成引水工程指揮部,各項勘測、設計、籌資等前期工作都先做起來,到年底冬閒時,咱啥都準備好了,就拉出它100萬到200萬人上河工,這事就你負責。你看好不好?”

    肖道清點點頭說:“好,開過常委會後,我馬上帶著報告到省城去一趟,主要還是抓大塊資金的落實。我想,能少向農民要一點,我們就少要一點。”想了一下,又說,“這個引水工程,平川市也是受益者,我們能不能研究一下,也向城裡的單位籌一些款呢?”  

    吳明雄手一揮,說:“你別打這主意,城裡有城裡的事。城裡道路咋辦呀?得上馬修嘛。我已讓嚴長琪副市長和交通局的同志去搞調查研究了,看看能不能在農民同志治河的時候,城裡籌資三到五個億建一條環城路呢?”

    肖道清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愣了好半天才說:“吳書記,這……這……”

    吳明雄似乎沒注意到肖道清驚訝的神情和驚訝的話語,看著車窗外飛旋的夜色,難得點起了一枝煙,有滋有味地抽了起來。

    車窗外,滿天星月裝點著一個撲朔迷離的暗藍色世界。(41)

    《平川日報》工業口記者王大瑞是在看到“中國平川紡織機械集團總公司”的醒目大牌子後,才走進平川紡織機械廠大門的。可進了廠門,上上下下找遍了厂部四層的辦公樓,就是沒找到這個龐大集團的總部。後來,還是經人指點,才在廠辦公樓後面一排破車棚里見到了集團老總,他在部隊裡的老戰友張大同。

    這個“集團”可真夠寒酸的,連老總張大同在內,20多個人全擠在三間連在一起的破車棚里辦公。辦公桌也不知從哪找來的,各式各樣,甚至還有兩三張中學生用的破課桌。尤其讓王大瑞感到好笑的是,每張破桌子上竟還放有紙牌子,什麼財務部,商務部,生產部,國內開發部,國際開發部。張大同的辦公桌上放著兩塊紙牌子,一塊是“總經理”,另一塊是“黨委書記”。  

    王大瑞在集團總經理兼黨委書記的辦公桌前坐下了,帶著一些不屑的口氣說:“老戰友,就這個樣子,你也敢稱自己是集團呀?我想替你吹吹都吹不起來哩!”

    張大同這時正在接電話,一聽王大瑞這話就笑了,用手捂著電話,忙中偷閒地說了句:“誰叫你王大吹替我吹了?你老兄只要替我一吹,我准要難受好幾天。”

    王大瑞可不管張大同的電話,指著張大同的額頭直叫:“大同,你不憑良心!你說說,我這個工業口的首席記者對你咋樣?你哪個偉大時刻沒有我王大瑞在場?這回國有資產授權經營,成立集團總公司,我不又給你寫了一大篇?!”

    張大同揮揮手,示意王大瑞不要說了,自己對著話筒從容不迫地談起了集團的工作:“……好,好,王廠長,你不要和我扯皮了,市委、市政府的文件早就發給你們了。我在公司黨委會上和董事會上也都已說得很清楚了,我這個集團公司不是翻牌公司,也不是個管理機構,我是一級法人,你們集團的成員廠只能是二級法人!我受平川市政府的全權委託,經營本集團這四個億的國有資產。我說話就要算數。你們今天12時前不把原法人執照送到我這裡來,一切後果你們自己負責!”  

    這邊電話剛放下,另一部電話又響了。

    張大同仍是那麼從容:“哦,是許書記?怎麼?集團的13號文件你也看不懂?看不懂不要緊嘛,多看幾遍總能看懂的。我告訴你,這不是我張大同個人的意思,是市委、市政府的意思。這不叫權力上交,這叫規模經營。前幾年企業權力下放是對的,是改革;今天成立集團公司,對紡織機械行業的國有資產經營進行全面統籌,攥成拳頭,形成規模,也是對的,也是改革,而且是更深層次的改革。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是吳明雄書記和束華如市長反覆說的,你要還不懂,可以直接到市委、市政府去諮詢。”

    放下電話,張大同挺感慨地對王大端說:“如今做點事真難哩,許多廠子連工資都發不了,他那小官僚和一級法人當得還有滋有味。你不給他動硬的,他就敢不睬你。”

    王大瑞這才對張大同有了點敬意,口氣也變了,說:“老戰友,沒想到你這破地方還挺牛呀?還真就管著四個億的國有資產了?!”

    張大同說:“可不是麼?集團的20多家成員廠,現在都歸集團統一經營。根據市委、市政府的精神,有些廠子要在現有的基礎上擴大規模,有些廠子要關掉,還有些廠子要轉產。在這種情況下,不把權力收上來怎麼行?”  

    王大瑞說:“這也叫改革?這不是改革了半天又轉回來了嗎?過去我們老說要尊重企業的自主權,要政企分開,權力下放。你老兄做紡織機械廠廠長時,還慫恿我寫過文章為你呼籲呢!”

    張大同說:“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現在,像我們這種國有大中型企業的改革應該有點新思路了。我這兩年常到國外去談項目,走出國門才知道,人家美國一個公司的經營規模超過我們中國幾百家同類公司和工廠的總和。我們還各自為政,在這裡小敲小打地瞎折騰,哪輩子才能走向國際大市場?哪還有可能去占有國際市場的份額?機械行業更不同於一般行業,沒有規模是不行的,是非虧不可的,尤其是在這種經濟滑坡的時候。還有汽車行業也是這種情況。我們今天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為平川,也為中國紡織機械工業殺出一條血路來。你王大吹可以在這方面好好替我們吹吹。”

    王大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沒問題,你說咋吹,咋就咋吹。我王大吹本來就是改革的吹鼓手嘛!”

    這時,胸前別著生產部標誌的一個女同志,帶著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人過來了。

    生產部的女同志說:“張總,第二鑄造廠和三紡機廠的合併談判進行不下去了。第二鑄造廠變卦了,硬說這不是合併,是被三紡機廠吃掉了,一個正科級廠變成了人家的一個車間。”

    滿頭大汗的中年人是三紡機廠的劉廠長,劉廠長跟上來說:“張總,實在不行,我看還是擺一擺吧。說實在話,我寧願新建一個鑄造車間,也不想要這麼個虧本的破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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