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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雄道:“話不能這麼說,這麼大的事,哪能一個人說了算?我看還有必要再徵求一下人大、政協和各方面的意見,上上下下要真正統一思想,才能把好事辦好嘛。”
後來,話題不知咋的落到了肖道清頭上。陳忠陽勁頭來了,毫不掩飾地大講肖道清的不是,認為吳明雄把南水北調這麼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大工程交給肖道清來負責,可能並不妥當。
陳忠陽說:“我斷定肖道清沒有這分使命感和責任心,也吃不起這分折騰。你吳書記想往他臉上貼金,他卻可能往你臉上抹灰。明天會一散,工程就要上馬,萬一八縣市一百幾十萬農民大軍上了河堤,戰線全面鋪開,他突然癱下來,你這個市委書記咋辦呀?”
吳明雄說:“我們不要總把自己的同志往壞處想嘛,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出肖道清有往下癱的意思。我和大家說得很清楚,誰願意做事我都支持。人家肖書記現在願意做事,我看大家就應該支持肖書記做事,少在一旁說三道四,這不好。你老陳又不是不知道,在爭取南水北調工程大塊資金時,肖書記三天兩頭去省城,找了包括謝學東書記在內的許多關係,是出了大力的嘛。”
陳忠明說:“吳書記,我完全是為你好,我擔心的正是他這一手。他三天兩頭去省城,可能會去搞點資金,可也搞小動作呢。昨天聽省城的同志說,咱肖書記可是打了你不少小報告,連前幾天大漠縣移民糾紛也匯報給謝學東了。你等著好了,謝學東有話和你說哩。”
吳明雄有點吃驚,問道:“你這消息是從哪來的?可能麼?移民糾紛我知道嘛,不就是拓寬大漠河河道,要遷幾個自然村麼?肖書記自己經手處理的,他還打什么小報告?!是訛傳吧?”
陳忠陽擺擺手說:“好,好,就算是訛傳吧。那麼,八縣市的集資情況,肖書記又落實得怎麼樣呀?你吳書記也沒聽到什麼嗎?”
吳明雄說:“這個問題我正要在明天會上談,以工代賑和以資代勞都要落實到人,由各縣市的一把手負責,不能影響工程,具體情況都要向市委匯報。”
陳忠陽苦苦一笑:“人家肖道清可早就在大漠幹部和那幫縣太爺面前四處放風了,說是按他的主張是不願加重各縣市農民負擔的,但吳書記拍板定下的事就得執行。你揣摩揣摩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吳明雄反問道:“你說是什麼意思?了不起就是要我吳明雄對可能出現的問題負責嘛!這有什麼了不得?!若是連這個責任都不敢負,我吳明雄還做這個市委書記幹什麼?!”
陳忠陽不做聲了。
吳明雄這才嘆了口氣說:“肖書記真要這麼瞻前顧後,最後癱下來,我看也沒啥了不起。不行,就你陳老書記上,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嘛。況且,你又是老水利了,啥場面沒見過呀?”
陳忠陽呷了口酒,搖了搖頭說:“算了吧,吳書記,我可是真老嘍,比不得肖書記嘍,你還是把這份好金往他臉上貼吧,我用不著了。人家肖書記實在是聰明呀,見好處不推,見風險不碰,還三天兩頭給省里的領導同志匯報著工作,日後能不進步麼?”
吳明雄不悅地說:“你陳老書記哪來的這麼多牢騷怪話呀?”你老了,我不也老了?哪個人不是在一天天老下去?但我們的心態不能老嘛!不論咋說,這個世界和我們的事業都是青年人的,你不承認不行嘛!當然,有些年輕同志也有些毛病,有時候考慮問題自覺不自覺地把個人得失想得多一些,這也不奇怪嘛。只要他認真做事就好,不願擔責任不要緊,就你我這樣的老同志擔起來嘛!對這個南北水調工程我就想過,干好了,算肖書記的;干壞了全是我吳明雄的。我總覺得我們老同志就得像咱老省長一樣,要有點胸懷,要讓年輕同志踏著我們的肩頭前進。只要認真做事,人家肖道清進步了有啥不好?”
陳忠陽問:“吳書記,這是你的真心話麼?”
吳明雄說:“咋不是真心話呢?對一個肖道清,一個曹務平,我就是想讓他們多做些事,多得到一些鍛鍊。要知道,改變平川的落後面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平川經濟的全面起飛也有一個艱苦的過程,我們的事業需要他們呀。”
陳忠陽鬱鬱不樂地說:“無怪乎外面有人議論,說你吳書記重用大漠幹部。”
吳明雄反問道:“你就沒聽人議論說,我吳明雄也重用你老陳?”
陳忠陽承認說:“也有人這樣說,說老省長和你打了招呼,你才找了錢向輝把我留在常委班子裡;還說,平川有個地區幫,就是你我這些當年專署下轄的縣社幹部。”
吳明雄手一揮:“全是無稽之談!我覺得奇怪的是,你老陳對這些不負責任的議論,咋就這麼有興趣?消息還就這麼靈通?”老兄啊,我看你要警惕呢,千萬別被這些歪風吹昏了頭,真就把咱平川市委當成了梁山上的忠義堂了。”
陳忠陽有些窘,怔了一下說:“吳書記,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怕你冷不防吃人家的虧呀。”
吳明雄說:“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就不信這些不負責任的風言風語會把我吳明雄怎麼了。你老陳真心為我好,就得支持我多做事。我一開始就說了,明天的會上我可能要借你這門大炮轟一下呢,你到時候可別啞巴了。”
陳忠明說:“這一點你放心,到時候該說的話我都會說。”
告別吳明雄回到家後,陳忠陽已預感到明天的會不會平靜,心裡已想著要在會上點點肖道清,讓這小書記心裡有點數,別真以為大家都是傻瓜,看不透他那套鬼把戲。
當然,這麼做歸根還是為了吳明雄。吳明雄仗義,堅持把他留在班子裡,他就得在當緊當忙時幫吳明雄一把。別說吳明雄是在為平川人民做好事,就算吳明雄做的事值得商榷,他也得毫不猶豫地支持吳明雄。三十六
嚴長琪被束華如拖上車後才發現,車上根本沒有司機。正納悶時,束華如打開前車門,坐到了駕駛員的座位上,按了兩下喇叭,親自駕車上了路。
嚴長琪嚇得直叫:“束市長,這半夜三更的,你開什麼玩笑?”
束華如說:“誰和你開玩笑了?我是看得起你嚴市長,才帶你去兜風呢。”(51)
嚴長琪說:“算了吧,你這可是綁架呀,我一點也不想兜風,只想倒頭睡覺。明天一早不是還要開會麼?”
束華如說:“是嘛,想到明天這個會,我都睡不著,你就能睡著了?”
嚴長琪說:“咋睡不著?我可是帶著建委和交通局的那幫人跑了幾天,骨頭都要被咱平川的爛路顛散了,現在還暈暈乎乎像坐船似的。”
束華如說:“那就再顛一回吧,等日後路修好了,你這種坐船的感受就找不到了,豈不遺憾?”
是輛半新不舊的桑塔納,牌號挺大,明顯不是市委的,也不是市政府的。車剛開到中山路上,就被一個想帶人搭車的交警攔住了。待看清開車的是市長束華如,交警嚇了一跳,慌忙敬禮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