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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不動了。頂燈不亮了。電梯裡的省、市首腦們陷入了黑暗沉寂中。

    錢向輝很不高興地問:“這又是怎麼回事呀?”

    大家都屏住氣,誰都不敢做聲。

    錢向輝真是火透了,又提高聲調問:“誰來給我解釋一下呀?”

    吳明雄這才說:“錢書記,可能是停電,三個月前我被關過一次。”

    錢向輝說:“老吳呀,你既有受害經驗,那請你告訴我,我們大概要被關多長時間呀?如果時間長,我看可以考慮在電梯裡召開這次常委擴大會議了。”

    孫安吉也說:“你們看,這多有諷刺意義呀,省委書記、副書記,市委書記、副書記,這麼多官僚被關在同一部電梯裡,只怕在全國都找不到第二例吧?!”

    束華如訥訥地說:“這個責任在電力部門。”

    陳忠陽帶著一腔怨氣說:“束市長,你別說了,里外還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平川的經濟要是搞上去了,有實力上個大電廠,電力能這麼緊張麼?我們能受這種窩囊氣麼?!在省里開會咱受氣,沒開口和人家說話,氣就短了半截。在自己家裡還是受氣,今天連錢書記也跟著咱倒霉,咱還有啥好說的?!”  

    肖道清清楚,陳忠陽是借題發揮,便想為郭懷秋說幾句公道話。

    不料,沒容他開口,錢向輝卻又在黑暗中說話了:“對嘛,陳書記這種態度是可取的。我們不要總怨天尤人,強調客觀。啥都很好,省委還要你們這些市長、書記幹什麼?!大家一定要記住,平川就是經濟欠發達地區。平川的幹部,首先是你們這些負責幹部要有多流汗、多出力的思想準備,必要的時候連身家性命都要押上去!”

    說到這裡,電梯動了起來,電燈也亮了,大家都鬆了口氣。

    到達四樓,錢向輝走出電梯時,才又對吳明雄說:“老吳,我的想法改變了。看來老省長是對的,為了把平川的經濟搞上去,可能真要有一批同志押上身家性命的!包括你這個市委書記在內。”

    二十

    郭懷秋的遺體告別儀式是在全市幹部大會後舉行的。在全市幹部大會上,錢向輝代表省委宣布了吳明雄的任職決定,告別儀式的主持人就由肖道清換成了吳明雄。錢向輝因為要趕回省城接待一個來訪的美洲國家元首,沒能參加,就由謝學東代表參加。(26)

    是一個雷聲轟鳴的日子,天不算太熱,有陣陣雷暴雨。吳明雄到平川賓館接了省委副書記謝學東,趕往十字坡火化場時,正值一陣暴雨襲來。雨挺大,車前的擋風窗上水流如注,刮水器幾乎失去了作用,視線也很差,車子像在水中爬。  

    謝學東沒抱怨,望著車窗外水淋淋的天地,反倒很欣慰地說:“這場雨要是能下下透就好了,旱情多少能緩解一些。平川這地方就怕伏旱呀。老吳,你還記得麼?我到這兒主持工作的頭一年,不就遇上了伏旱嗎?十幾年未遇的伏旱,市委機關大熱天都沒水用。”

    吳明雄說:“可不是麼!我還記得,為了機關同志的生活用水,你讓我調來了環衛處的灑水車,挨家挨戶去送水,整整送了一個星期。這事機關的同志到現在還記得哩,都說你謝書記關心大家的生活。”

    謝學東擺擺手說:“這種小事不值一提。”

    吳明雄說:“可我覺得,水的問題還是要從根本上解決,南水北調的工程非上不可,而且早上比晚上有利。”

    謝學東說:“如果有這個經濟力量,明天就得上,一天都不能拖。可問題是,咱們平川有這個經濟力量麼?老吳呀,你想想,幾年前上這個南水北調工程就要八個億,現在至少得10個億了吧?還有路,城裡城外的路,四條國道,八條省道,你昨天信誓旦旦地對錢書記表態說都要修整,要搞60公里的環城路,電廠你也想上。好,我給你算個帳,引大澤湖水入大漠河10個億,環城路五個億,城內道路改造,少算點,三億,電廠再算你20個億,加起來多少呀?38個億。我的同志,咱平川全年的財政收入是多少?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億多。這就是說,你不吃不喝,還得透支近10年的財政收入,才能完成這個美好設想。這實際麼?”  

    吳明雄笑了笑,婉轉地說:“謝書記,你算的只是死帳,活帳你沒算。你想,我要是能把經濟搞活,外資能引進來,這就有一部分資金可以用了吧?給優惠,保證人家賺錢,國內的資金也能吸引一些過來吧?還可以集資、貸款嘛!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只要你去想,總有路可走。當然,我現在還沒想好,心裡也沒數。”

    謝學東說:“心裡沒數,就要穩妥些。寧願慢,不能亂。這不是我的思想,是錢書記的思想,也是省委的思想。在這一點上,懷秋同志已有了教訓。國際工業園上馬時,我就說過,太不切實際。懷秋同志不聽,還要我幫他在省委說話。我也希望平川好呀,也想讓大家對平川刮目相看呀,心一軟答應了,就有了這個吊在半空中的國際工業園,也把懷秋搞死在這上面了。”

    吳明雄可沒想到謝學東當初竟是反對國際工業園上馬的。在他的印象中,謝學東對國際工業園一直很熱情,去年整頓開發區時,還替國際工業園打過一次掩護,讓郭懷秋過了達標關。

    謝學東嘆了口氣,又說:“當然了,懷秋同志總的來說還是比較穩的,平川才沒出什麼大亂子。這很不容易呀。我們不能因為懷秋同志做事穩當,就把他視為無能之輩。我看忠陽同志的情緒有些問題,在常委會上的表態很不得體了,是項莊舞劍嘛。這麼一個勤勤懇懇的好同志累死在工作崗位上,他還一口一個無能之輩,什麼意思?就是以死人壓活人嘛,埋怨省委,埋怨我嘛!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你老吳和忠陽同志的關係,還會以為是你指使的呢!”  

    吳明雄謹慎地說:“謝書記,老陳這人你還不了解麼?從來都是有口無心,咱還是不說他吧。”

    這時,車到了城北的十字坡火化場,暴雨也停了,吳明雄和謝學東鑽出車時,天空一片瓦藍,陽光熾熱刺眼。二人立在大太陽下,不約而同地用手罩著眼,向空中?望,臉上都出現了失望的神色。

    謝學東說:“看來老天爺還是不給面子呀。”

    吳明雄也說:“這種雷陣雨總是下不長的。”

    他倆一前一後進了貴賓休息室,吳明雄看到了束華如,看到了肖道清,也看到了劉金萍等一幫大漠幹部,就是沒看到陳忠陽。再細瞅瞅,雲海市委、市府的負責幹部竟沒來一個。

    吳明雄真的不高興了,沒和謝學東打招呼,就把具體管事的市委辦公室主任叫到門外問:“陳書記怎麼沒來?是不是沒通知到?”

    辦公室主任說:“通知到了,陳書記說,他太忙,來不了,讓我代辦了花圈。”

    吳明雄氣呼呼地說:“馬上打電話給陳書記,就說是我說的,要他把手上的事丟下,再重要的事都丟下,來晚點不要緊,但一定要來!”

    辦公室主任應了聲,轉身走了。

    吳明雄正要回貴賓室,大漠縣委女書記劉金萍卻叫著“吳書記”走到了吳明雄身邊。吳明雄馬上想起大漠縣的連年械鬥,便問:“今年旱情這麼重,你們泉旺鄉又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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