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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道清點了點頭,補充道:“郭懷秋同志治喪委員會名單和追悼會的規格恐怕也得在會上定下來,儘快報給省委。我還想親自到省城去一趟,請咱們的老書記謝學東代表省委參加追悼會。郭書記是倒在工作崗位上的,我們把喪事辦得好一些,隆重一些,不論對郭懷秋書記的亡靈,還是對郭書記的家屬、親友,都是個安慰嘛。”

    陳忠陽見束華如和肖道清擺出的這副架勢,心中已有數,看來米長山的情報很可靠,省委確已決定由肖道清暫時出來收拾局面了。

    肖道清也實在滑頭,年紀輕輕,竟這麼世故,省委的電傳還沒宣布,他就先一步提出要到省城去一趟。真是去請原平川市委書記謝學東參加追悼會麼?鬼才相信呢。他不就是去跑官麼!誰不知道謝學東現在是省委副書記呀,誰不知道郭懷秋、肖道清和謝學東的熱絡關係呀。

    陳忠陽不動聲色地看著肖道清,心裡卻在說:我的小書記呀,你先別得意,你的兩條腿未必就能跑過我陳忠陽的電話!你肖道清得記住,現在的省委書記還不是謝學東,到底誰來做平川的一把手,還說不準呢。

    平川政治舞台的巨大帷幕還沒拉開。

    那麼,更換主角,改變平川未來歷史走向的可能性就還存在。  

    第二章多事之夏

    五

    郭懷秋去世的消息在訃告見報之前是嚴格保密的,因此,這個市委書記的突然倒下,對平川地區1000萬人民的日常工作和正常生活幾乎沒產生任何影響。7月10日當天,平川地區八縣市28000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政治經濟秩序,仍按自身的規律和原有慣性自然運行著。本該發生的事情照常發生,本該暴露的問題還在暴露。大漠縣、民郊縣和半停產的勝利煤礦,在這一天都出了亂子。

    六

    平川地區最貧窮的財政倒掛縣———大漠縣,發生了一起爭奪大漠河水源的流血械鬥。械鬥的規模很大,超過了往年,上泉旺和下泉旺兩個村各出動了幾百號人,土槍、炸藥包都使上了。更要命的是,雙方參加械鬥的人員已開著破卡車、手扶拖拉機浩浩蕩蕩上了陣,大漠縣委、縣政府竟還一無所知。

    7月10日下午5點左右,年輕的女縣委書記劉金萍剛主持完全縣抗旱工作電話會議,市委副書記肖道清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一反往常的溫和,火氣很大,開口就說:“劉書記,你們這幫老爺奶奶是怎麼搞的?上泉旺和下泉旺又打起來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和曹市長早就提醒過你們,要你們注意,注意,你們當回事沒有?!”  

    劉金萍被肖道清罵懵了,想都沒想就一口否認說:“肖書記,這……這絕不可能!就在前幾天,我……我還親自和泉旺鄉的王書記通過電話,要他們接受往年的教訓,今年再不能惡打了……”

    肖道清情緒煩躁,口氣也益發嚴厲:“還不可能呢,剛才上泉旺村的電話已打到我辦公室來了!鬧不好已死了人,我的劉姑奶奶!這一來,我和曹市長又難清靜了。泉旺鄉老家那幫沾親帶故的鄉親能不來告狀麼?這不又得擠破我們兩家的門,擠破我們辦公室的門了!你……你說說,我們還要不要辦公了!啊?”

    劉金萍知道事情的事實性和嚴重性了,忙說:“肖書記,你別急,我……我和黃縣長馬上帶人帶槍過去,馬……馬上過去。”

    肖道清的語氣才平緩了些:“還有一點,我現在也和你說清楚,要快刀斬亂麻,該抓的兇手,你們縣公安局要馬上抓,主動抓,不要再捅到市里,讓吳明雄發火造成被動。吳書記這人你是知道的,不好糊弄,也沒人敢和他瞎糊弄。你不主動點,到時候,哭鼻子都沒用。”  

    劉金萍說:“好,好,肖書記,我們都按你說的去做。你放心,我不會哭鼻子的。械鬥的情況,我們去過現場以後,再向你匯報……”

    肖道清一口回絕了:“這事你別找我匯報,也別去找曹市長,我們都是大漠幹部,說輕說重了都不好,該匯報,你們就向管政法的吳書記匯報。吳書記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你們就要不折不扣地執行!”

    這邊剛放下電話,那邊的電話又響了。(7)

    人間正道

    劉金萍接過電話一聽,是上泉旺鄉的王書記,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分說,衝著話筒直叫:“王鬍子,我問你,你這個鄉黨委書記是怎麼當的?難道每年不死幾個人就不好受麼?!就算你擋不住下面的械鬥,可及時給我們縣委報個消息總該做得到吧?這最起碼的,你都沒做到!你今天是不是又喝多了?醒了酒才想起打電話來?!我告訴你,這事肖書記和曹市長已經知道了,你小心了就是!”

    “啪”的一聲摔下電話,劉金萍風風火火地叫來縣長黃建國和縣公安局長、武裝部長,挎著槍,帶著值班民警、民兵,分乘一部桑塔納和幾部破卡車,一路警笛呼嘯,直驅泉旺鄉境內的大漠河堤。  

    坐在車裡,劉金萍氣得臉色發青,對縣長黃建國說:“我真受夠了,這回得動真格的,該抓幾個就抓幾個,該重判就重判,再不能姑息下去了。這簡直是無法無天嘛,年年打,年年死人,你怎麼做工作,他就是不聽!”

    黃建國沒做聲。

    劉金萍用胳膊肘捅了捅黃建國:“黃縣長,你倒說話呀!”

    黃建國嘆了口氣:“我說啥?打來打去還不都是為了水麼?這水的問題不從根本上解決,你再發狠也沒用!”

    這話不錯。

    水的問題,不但是上泉旺和下泉旺矛盾的根子,也是涉及整個大漠農業的根本性問題。這問題風調雨順的年頭還看不出,一遇上老天爺不給面子,稍稍有點旱情,就馬上暴露出來了。

    最典型的是泉旺鄉的上泉旺和下泉旺。位於大漠河上游的上泉旺村,早在20年前就開始在大漠河上築壩截流,搞得下泉旺村的大田幹得冒煙,連人畜用水都要到五里路外的上泉旺挑。下泉旺自然不甘,一次次全副武裝去偷炸,去強扒上泉旺的河壩,就一次次引發死人流血的械鬥。為此,鄉里、縣裡年年調解,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些年情況益發嚴重。土地早包到各家各戶了,各家各戶的莊稼人為了自己土地上的收穫,也就更捨得玩命了。

    更複雜的是,泉旺鄉偏又是市委副書記肖道清和副市長曹務平的老家。曹務平是上泉旺人,肖道清是下泉旺人。兩邊只要一打起來,雙方的農民不找鄉里、縣裡,都直接到市里找市領導。每到這時,不論是肖道清,還是曹務平都很惱火,總是怪大漠縣委處理不力。

    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三年前,劉金萍出任大漠縣委書記後,馬上以縣委、縣政府的名義給市里打了個報告,要求根治、疏通大漠河,實施南水北調工程,將大澤湖水引入大漠河。當時的市委書記還是謝學東。謝學東說,很好嘛,如能把大澤湖水北調過來,沿河其他六縣和平川城裡的用水也解決了嘛。然而,讓水利局的同志沿途一看,再一算帳,把謝書記嚇了一大跳。需整治的河段長達620餘里,工程總資金至少八個億。謝書記苦苦一笑,只好讓大家從長計議了。郭懷秋做了書記,也想解決水的問題,可資金照樣無法解決,問題就一直留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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