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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陽又說:“民工們已表示了,停工失去的時間,他們會加班加點奪回來。你放心到北京開會去吧,水利工程方面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吳明雄真感動,聲音哽咽著說:“老陳,代我謝謝水長縣的民工同志們,謝謝他們對黨和政府的高度信任。告訴他們,他們的要求是合理合法的,讓他們放心,對水長縣副縣長司明春和那個姓方的經理,政府會從重從快依法嚴懲!”
最後,吳明雄又問:“432個食物中毒者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死人?”
陳忠陽說:“迄至目前還沒死人,估計不會死人,200多人已出了院,在水長縣醫院治療的大部分也不太重,只有14個人沒脫離危險期。”
吳明雄說:“要給水長縣醫院下個死命令,千方百計保證不死一個人!”
陳忠陽說:“這個命令我已代表市委下過了。”
吳明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這才把肖道清在幾次電話里說的情況向陳忠陽通報了一下,並提醒陳忠陽注意,可能謝學東和省政法委有關領導還會找他。
陳忠陽鬱郁地問:“對咱這個肖書記,我們究竟還要容忍到什麼時候?”
吳明雄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他畢竟還年輕,我們都再看看吧!”
想到肖道清“順便”說起的農民群訪,吳明雄又掛了個電話給市長束華如。
束華如正在環城路工程指揮部里,一接到電話就樂了,“怎麼?大老闆,對我們這些打工崽不放心呀?半夜三更還查崗?”
吳明雄說:“老束,別開玩笑,我問你,下午市府門口是不是發生了農民群訪事件,是不是水利集資引起的?處理情況如何?”
束華如說:“這麼點小事,我一去就處理完了。不是水利集資的問題,而是鄉鎮打著水利集資的旗號亂攤派的問題。泉山縣有個鄉,書記、鄉長串通一氣,把以資代勞款從每人45元提到85元,逼農民繳。農民知道市里規定的只是45元,自己繳85元上了當,就找市政府來討說法了。農民同志們通情達理,都和我說,上水利,挖旱根,誰受益誰出資,這沒話說,可層層加碼就不對了,我們的血汗錢來得不易呀。我代表市政府當場答覆了他們,並電話通知泉山縣,要他們縣裡先替鄉里墊退多收的款項,下一步查處該鄉的黨委書記和鄉長,該撤的撤,該換的換,決不能看著這幫土皇帝橫行鄉里。”
吳明雄提醒說:“重點查經濟,我懷疑這裡面有貪污問題。如有這類問題,要堅決依法處理,該開除黨籍就開除黨籍,該判刑就判刑!要這幫敗類明白,誰污我平川市委、市府的清白,破壞我們的建設,誰就得付出沉重的代價!”
束華如說:“好,這也正是我的想法。”
放下電話後,吳明雄長長地舒了口氣,對一直伴在身邊的秘書長葉青說:“這個肖道清,又在謊報軍情!”
葉青說:“人家政治上敏感,政策觀念強嘛。”
吳明雄“哼”了一聲說:“那他最好到政策研究室去當主任!”
葉青眼睛一亮說:“我倒有個建議,我們常委的分工可以再調整一下嘛,讓肖書記去主管計劃生育和黨群。這可都是些政策性很強的工作,又是應該常抓不懈的工作。也省得他當緊當忙時誤事,他目前分管的紀檢、政法這一攤子太重要了。”
吳明雄沉思了片刻,笑了笑說:“啥工作不重要呀?葉秘書長,你真以為計劃生育工作就不重要?這是基本國策嘛,有一票否決權哩。我們平川是個有一千多萬人口的大市,計劃生育工作抓得松一松,一年就能多生十幾萬,不得了呀!他肖道清要是真能把這項天下第一難的工作抓好,也就算稱職了。”
葉青馬上說:“那好呀,肖書記在常委里最年輕,應該迎著困難上嘛。”
吳明雄這才說:“常委分工的調整,不能我一人說了算。我看,還是徵求束市長、陳書記和大家的意見再說吧。”
這夜,吳明雄失眠了,躺在省委招待所的房間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大睜著兩眼,看著天花板發呆。後來,爬起來,到服務台找了兩片安眠藥吃下,才在黎明到來前熟睡了一陣子。五十二
進京的特快列車從省城發車是上午九時,抵京已是半夜了。到萬壽路中組部招待所住下來,吳明雄累得很,也困得很,想洗個澡好好休息,不曾想,省委副書記謝學東卻主動找上了門,說是睡不著,要找點酒喝,點名要平川大曲。
吳明雄笑著說:“謝書記,你不想想,到北京開會,大老遠的路,我帶平川大曲幹什麼?”
謝學東指點著吳明雄說:“咋?不主動繳械是不是?那我可就搜查了?搜出多少,我拿走多少,你可別心疼啊!”
葉青忙解圍說:“吳書記沒帶酒,我倒帶了兩瓶,是送朋友的,最新的仿古紫砂瓶裝,謝書記,您恐怕還沒見過呢。”
葉青把一瓶酒拿出來,往桌上一放,自己主動迴避,出門找人聊天了。
謝學東待葉青走後,從灰中山裝的大口袋裡掏出一包花生米,又把酒瓶打開,往兩個空茶杯里倒滿了酒,招呼吳明雄說:“來,來,老吳,一起喝兩口,咱只喝不帶,實實在在。”
吳明雄知道,謝學東肯定有話要說,便強打精神,走到謝學東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坐下一想,自己還帶了幾包合田縣新出產的紅心山芋脯和紅心地瓜干,就到包里找了出來,請謝學東嘗嘗。
謝學東嘗過後,誇讚說:“不錯,不錯。如今人們大魚大肉吃夠了,還就喜歡吃些野菜什麼。城裡的孩子們各種高級的果脯、梅子吃多了,沒準還就要吃山芋干、山芋脯哩。老吳,你真聰明,能想到開發合田的山芋干,有想像力,很有想像力呀。”
吳明雄說:“謝書記,你可表揚錯了。有想像力的不是我,而是合田大劉鄉的一幫子新型農民。這山芋乾的開發,是他們搞出來的,已經成系列產品了,上個月打進了上海和北京的超級市場。”
謝學東說:“這總是你吳書記支持的結果嘛。”
吳明雄苦苦一笑:“我可沒支持他們,而是做了一回反對派哩!去年,在剛上任的第一次常委會上,我就公開批評過合田,說他們提出的‘山芋起家,靠加工發財’是典型的小農意識,連大農都不是。可人家沒被我這個市委書記批倒,嚇倒,照舊搞山芋的多種經營和開發,硬是闖出了一條因地制宜的致富之路,讓我不能不認錯呀。前一陣子,合田的紅心集團成立,我寫了賀信去,號召貧困地區的同志們向他們學習。就學他們這種不惟上,只求實的精神勇氣。”
謝學東似乎從吳明雄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稍微有些尷尬,淺淺抿了口酒,笑道:“老吳,你現在倒是蠻有自我批評的精神了嘛。哎,你聽沒聽下面5555的同志說起過‘新三大作風’呀?”(78)
吳明雄說:“是不是這麼幾句:理論聯繫實惠,密切聯繫領導,表揚與自我表揚?這現象確實存在呀,比如說,我們肖書記就比較注意聯繫你這個老領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