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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吳婕說話了:“陳伯伯,我看,您和我爸爸都算了吧!你們都是大人物,哪一個是帶孩子的料啊?談起工作就沒個完,只怕小尚好被人販子拐走轉賣三次你們都不知道哩。”(89)
陳忠陽慚愧地笑著,點著吳婕的腦門說:“這丫頭,得了便宜還耍乖。”
吳明雄卻硬繃著臉對女兒道:“你這是胡說,你小時候被誰拐賣過呀?啊?我看你這是攻擊誣陷我們家的主要領導同志。”吳婕毫不客氣地說:“那是因為有我媽。我媽早就說了,真指望你這個主要領導同志,我和哥哥、姐姐只怕不如個孤兒哩。”吳明雄“撲哧”一聲笑了,做出一副挺無奈的樣子對陳忠陽攤攤手說:“老陳呀,看來,我們都不是合格的老子呢。”第十六章大路朝天五十九
環城路工程進展順利,西環、北環開工兩個月後,東環、南環也相繼開工了,來自平川地區八縣市和城裡五個區的48支道路施工隊從冬天干到夏天,把60公里長、60米寬的環城路路基拼出來了。西北環約26公里路段已經完成水泥路面的作業,到了安裝交通標誌物、隔離樁和路燈的最後階段。九座大型平行交通環島搶先一步建了起來,環島上九座代表平川歷史和現實風采的巨型雕塑已初現輪廓。省交通廳的專項資金和省建行的貸款到位比較及時,平川市民捐款更大大突破預計的數額,年內完成整個環城路工程已大體有了財力保障。
7月初,調整後的市委常委班子,在市委書記吳明雄的主持下,召開了城建工作專題會議。會上,全體常委經過熱烈討論,一致通過了“再接再厲,增大力度,抓好水路電三大戰略工程,加快平川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步伐”的決議。決議明確提出,已獲國家立項批准的平川電廠年內自籌10億資金上馬,內城原有道路改造和新西湖開發,馬上著手進行。南水北調二、三期工程合二而一,力爭今冬明春全面完成;環城路工程是民心工程和形象工程,又涉及到內城道路改造的車輛分流和新西湖的開發建設,竣工期必須提前,“十一”一定要全線剪彩通車。市委常委會結束的當天下午,市長束華如就在市政府第一會議室主持召開了市長辦公會,向各分管副市長和九個市府正副秘書長,傳達了市委常委會決議精神,一一布置工作,還重點談到了環城路的工期問題。
作為環城路工程實際總指揮的副市長嚴長琪當即感到了壓力,禿腦門上禁不住冒了汗。嚴長琪幾次想打斷束華如的話頭,談談困難,提提條件,可顧及到影響,終於沒敢,還作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喝茶抽菸,做記錄。
然而,市長辦公會一散,嚴長琪便迫不及待地把束華如拖住了,苦著長臉對束華如說:“束市長,咱可說清楚,環城路建設指揮部的總指揮可是你呀,我老嚴替你打工,你好歹也得可憐可憐我呀。你不想想,這麼高標準的路原定的計劃工期是一年,已經夠黑的了,連省交通局的專家都說,這種程度是咱省公路建設史上少見的。這又要提前到‘十一’,你是不想讓我這個現場指揮過日子了吧?”
束華如一邊整理著會議桌上的文件材料,一邊笑著說:“日子再難過,咱天天還得過,怎麼過,你嚴市長發動大家去想辦法。我可憐你,吳書記可不會可憐我。再說我也算過,‘十一’完工,緊是緊了點,可把握還有,你別在我面前裝蒜,工地我可是天天去的,你蒙不了我。”
嚴長琪著急地說:“你大市長光看表面。你知道麼?就算路面工程到時能全部完成,配套工程還多著呢。雕塑、綠化帶、全線路燈、路兩邊的樹,要不要搞好呀?咱總不能讓這麼好的路光禿禿就通車吧?”
束華如說:“當然要把配套工程全完成,我這市長什麼時候說過可以不要配套就通車?你老兄該不是想鑽我的空子吧?咱建的是路,又不是飛機場的跑道,就算是跑道,也得裝夜航燈嘛。”
嚴長琪這才說:“束市長,要不這樣好不好?我爭取‘十一’完工,盡全力爭取,但是,先不要對外宣布,以免日後被動,丟市委和你這個總指揮的臉。”
束華如很正經地說:“哎呀,壞了,你老兄這話說晚了,就在咱們開會的時候,吳書記已代表市委把這話說出去了。要想知道吳書記都說了些啥,你看晚上的平川新聞吧。有什麼想法也可以直接找吳書記去談。”
嚴長琪怔了一下,轉身就走。
束華如卻在嚴長琪背後打趣道:“哎,嚴市長,你別急著走嘛,我們可以再慢慢交換意見嘛,看看有沒有可能讓吳書記收回自己的電視講話呢?”
嚴長琪回頭苦苦一笑,無可奈何地說了句:“你和吳書記已經把我逼上梁山了,我,我還說啥呀!”
回到環城路建設指揮部,嚴長琪連夜召開全線的工程調度會議,把八縣市和城裡五個區主管城建的頭頭們全召到指揮部說:“工期又要提前,環城路‘十一’要剪彩通車,這是市委常委會和市長辦公會已定下來的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嚴長琪從來不和市委、市政府討價還價,束市長一宣布市委決定,我二話沒說,就表了態,代表同志們當場保證,不僅‘十一’通車,還得保證道路的高質量!”
會場上一片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嚴長琪故作輕鬆地笑著:“工期緊是緊了點,我看努努力完全可以完成。我不和市委、市政府討價還價,也希望大家別和我討價還價。先把醜話說在前面,我現在開的是工程調度會,不是進行重慶談判。想進行重慶談判的同志請退場。”
鐘樓區區長向本義坐在靠門口的一張椅子上,做出一副很困惑的樣子問:“這就是說,有困難也不讓反映嘍?是不是呀,嚴副市長?”嚴長琪一看,說話的是自己當年的老對手,笑得更燦爛:“向區長,咋又是你呀?咱們可是老夥計了。我知道,你決不會和我進行重慶談判的,對不對?你有困難當然可以反映,指揮部要掌握這些情況。不過,反映完之後,你們還是要克服困難去干。電影裡有句台詞很不錯嘛:‘沒有困難,要你們這些共產黨人幹什麼。’”(90)
向本義翻翻眼皮說:“嚴市長,我記得電影裡說的是‘沒有困難,要我們這些共產黨人幹什麼。’是‘我們’,不是‘你們’。”
嚴長琪似乎很認真:“我不是中共黨員,自然不敢自稱‘我們’了,尤其是在你向區長面前,更不敢這麼說,免得你又說我吹牛。你向區長知道的,我這人吹牛水平有限,一吹就會吹炸掉。”
知道“吹牛”一典的與會者都笑了。
嚴長琪在做副市長之前,做過一年半的牌樓區副區長,分管文教衛生。其時,向本義在鐘樓區也分管文教衛生。有一次,市里搞愛國衛生運動,以區為單位進行消滅老鼠的競賽,大家形式主義地忙活了一陣子後,據說都大功告成了。市里開會總結經驗,向本義代表鐘樓區介紹經驗,侃侃而談,大講領導重視,上下動員,群策群力,總計滅鼠多少千,多少萬,云云。這倒還罷了,向本義吹得昏了頭,最後竟鄭重其事地宣布說,“根據我區的最新科學調查表明,目前漏網的老鼠最多不超過十隻。”嚴長琪接著代表牌樓區發言,學著向本義的口吻吹得更加不像話,匯報了18項措施,16條經驗,公然宣布說,“由於措施得力,迄至目前為止,我區老鼠已無一漏網,全被滅光。”舉座譁然,有人便問嚴長琪,“如果我們在你們牌樓區發現一隻老鼠咋辦?”嚴長琪當即說,“請把它送交鐘樓區,讓向區長驗明正身,依法嚴懲,這必是向區長十隻漏網老鼠中的某一隻。”眾人這才聽出,嚴長琪是在譏諷向本義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