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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新西湖的林陰小道上,老省長感慨萬千,和早已離休下來的省委老組織部長鄒子云說:“子云呀,看來我們這幫老傢伙的眼力不錯嘍,用對一個人,搞活了一個市,我們這顧問做得還算稱職嘍。”

    鄒子云笑著說:“老爺子呀,我看話也得分兩下里說,我們這幫老傢伙眼力固然不錯,現省委班子也是領導得力,從善如流哩。若是錢向輝書記不買我們老傢伙的帳,只怕也沒今天這個局面呢。”(96)

    老省長點著頭,很感慨地說:“是嘍,是嘍,錢向輝這同志功勞不小喲。當初用人時,當機立斷是一功;後來矛盾那麼多,壓力那麼大,向輝同志硬著頭皮頂住默默地支持,又是一功;到平川的事情干出來了,馬上因勢利導,表態寫文章,功勞就更大了。向輝同志可是既沉穩又有開拓精神嘍,而且很善於做工作哩,抓住我老頭子對平川100萬貧困人口脫貧的關心,老給我派差嘍。”

    鄒子云開玩笑地說:“要我看,這差才不是錢向輝派的呢,十有八九是您搶來的,我們可沒有您老爺子這份好精神頭哩?”

    這時,老省長發現,一直走在前面的前省委副書記陳啟明對著碧清的湖水站下了,便用拐杖頓著地面回過頭喊:“陳政委,跟上,跟上,不要掉隊嘍。”  

    陳啟明仍對湖站著,動也沒動,像沒聽見似的。

    吳明雄從後面趕上來了,對陳啟明說:“陳老,走吧,到前麵茶社休息。”

    陳啟明迴轉身,吳明雄和老省長才同時發現,陳啟明臉上滿是淚水。

    老省長說:“這個陳政委,咋哭鼻子了﹖”

    陳啟明這才拉住吳明雄的手說:“明雄同志啊,你們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50年代末在這裡做地委書記時,就想過要搞個人工湖,給平川這缺點水靈的地方添點水靈。可我想了五年,到離開平川了,想法還只是想法。那是什麼年代呀,一個運動接一個運動,誰讓你幹事呀?就因為我解散了大食堂,反了我一個右傾嘛。”

    吳明雄笑道:“陳老,您忘了﹖我不是也跟您一起倒霉了麼﹖您離開平川,去了省里的研究室,我可是打著背包上河工。不是老省長護著,還不知會把我怎麼樣呢?”

    老省長證實說:“不錯哩,到了工地上,人家還要算吳明雄的帳呢?被我老頭子一頓臭罵,把他們轟走了?”轉身指了指省委老組織部長鄒子云,“你這傢伙當年可是夠嗆嘍,硬要把吳明雄的副縣長拿掉。”  

    鄒子云挺委屈地說:“老爺子,你不想想,那年頭,允許你獨立思考麼﹖黨說幹啥就幹啥。黨說陳啟明和吳明雄錯了,我就真心認為他們錯了,我怎能不處理﹖這種問題可要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看哩。”

    吳明雄忙說:“嘿,現在到什麼年代了,還提那些舊事幹什麼﹖?走,走,到前面觀魚茶社喝茶,我叫他們準備了最好的碧螺春。”

    在茶社喝過茶,已是下午四點多鐘,老省長突然提議,要到大漠河看看。

    吳明雄婉轉地說:“老省長,時間不早了,大家也累了,我看,今天就別去了,改天再說吧。”

    老省長執意要去,陳啟明也說要去,吳明雄只得遵命。

    在前往大漠河的路上,吳明雄向老省長和一幫老同志匯報說:“到目前為止,我們平川只能說剛起步呀,也就是搭起了一個基本框架嘛,和省里的其它城市相比,差距還很大,真要實現國民經濟綜合實力的全面起飛,恐怕還要有個艱苦努力的過程哩。”

    老省長說:“是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嘍,你吳明雄不能幻想一個早晨進入共產主義,過去的教訓很深刻嘍。”  

    吳明雄說:“下一步,我們有三個基本想法。一、全面修通平川至八縣市的市縣公路,大約有550里左右吧,充分發揮平川這座中心城市的幅射作用,以城帶鄉,以鄉促城,達到城鄉的共同繁榮;二、在解決了水利問題,保證了糧棉生產之後,全力抓八縣市的多種經營,共同富裕,利用兩到三年的時間,徹底解決100萬貧困人口的脫貧問題;三、城裡繼續進行深化改革試驗,抓大放小,大的要能抓住,抓出規模,抓出經濟效益,小的要真正放開,真正搞活。”

    老省長對100萬貧困人口的脫貧問題最為關心,便問:“對解決脫貧致富,你們有沒有具體措施﹖說出來聽聽嘍。”

    吳明雄說:“措施很多,比如貧富掛鉤,幹部下派,智力扶貧,等等。這只是形式。更重要的,也是我們市委特別強調的,就是要因地制宜,真抓實幹。我在前些時候召開的全市農村工作會議上說過,大家回去後,要調查,要研究,要發動,看看你們那裡致富的路子在哪裡﹖客觀條件少強調。合田資源少,只出山芋干,可合田的山芋干就開發得很好,就帶著一鄉人致了富。你那裡怎麼搞呢﹖會養豬養羊的就去養豬養羊;會搞運輸的就去搞運輸;會經商的就去經商;會什麼就去幹什麼。你真是什麼都不會,弄一窩雞養養總會吧﹖雞下了蛋,賣出的不也是錢麼﹖我還說了,從現在開始,我不光看你的產值,還要看你老百姓的純收入,看你那地方老百姓的私人存款數字,看你老百姓的房子裡裝了什麼,飯碗裡裝了什麼。這樣一來,你就騙不了我了。”  

    老省長擊掌叫道:“好,因地制宜,實事求是,你這同志不官僚。”

    就這麼一路談著工作,半小時後,車子馳到了大漠河邊,停在一座長約300米的大橋上。老省長和一幫老同志下了車,信步在大橋的人行道上走著,看著,興致更高。

    老省長帶著感嘆對陳啟明說:“戰爭年代結束後,再也沒有哪件事能像千軍萬馬乾水利一樣讓我激動嘍?”

    陳啟明說:“所以,我們才說您老爺子天生就是奔波忙碌的命麼?”

    指著寬闊的河面,老省長又帶著深情的回憶,對吳明雄說:“很有氣派嘍,比我當年乾的好嘍。當年,我也想過,不能搞小水溝,要搞大水利,可客觀條件不允許嘍。蘇聯有個水利專家叫馬林科夫,名字很好記,和當時蘇聯部長會議主席馬林科夫同名,我喊他馬林同志。他就說過嘛,你們中國的農民同志搞不了現代大水利,你們中國現在的財力也搞不起現代大水利。我聽到這話很不高興嘍,和馬林同志吵了一架。”

    “不過,說心裡話,當時,我這個水利總指揮也沒有意識到這條灌溉總渠會那麼快就不適應。”

    吳明雄說:“這也有個原因,從氣象資料看,從60年代中期開始,平川地區的旱情就逐年加重,降雨量一年比一年少,同時,整個70年代搞‘文革’,水利失修嚴重,才使水的矛盾日益尖銳起來。”

    老省長凝視著被夕陽映紅的水面,仍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馬林科夫說到底還是個好同志呀,雖說有一些大國沙文主義表現,可對中國人民的建設事業還是出了大力的,給我們提供了在當時來說很先進的工藝技術,還幫我們設計了第一座大型節制閘。這個同志沒有架子,經常和我們的民工滾在一起,他那好看的大鬍子上總是沾著泥巴。如果他還活著,今年也該有70多歲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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