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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學東真是氣壞了,桌子一拍,罵道:“我看你這是無恥!”

    受到了如此明確的責罵,肖道清還堅持著要把話說完:“謝書記,對我在平川的情況,您……您一直是比較清楚的,‘12·12’事件是吳明雄犯了錯誤,不是我肖道清犯了錯誤,讓我和這個老同志一起離開平川班子有失公允。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並沒有因為自己一貫堅持黨的方針政策,兢兢業業工作,從沒犯過錯誤,就一定要求省委提拔。我只是想留在平川,請您把我的情況在省委常委會上再反映一下,好不好?就算……就算我最後一次求您這老領導了。”

    謝學東再也想不到肖道清臉皮會這麼厚,猛然站起來,渾身哆嗦著,手往門外一指,說:“肖道清,你……你給我滾出去!”

    肖道清也真做得出來,一步步往門外退著,還口口聲聲說:“謝書記,不管您怎麼罵我,我……我還是您的人,永遠是您的人,只要……只要您需要,我……我還會鞍前馬後跟您跑……”  

    謝學東待肖道清的腳剛跨離房門,便“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扶著門框,謝學東有氣無力地吶吶自問:“這個人怎麼會變成這種樣子?怎麼會墮落到這個地步?怎麼一點人格都不顧了?”……(117)

    而站在謝家門外的肖道清,卻滿眼盈淚地默默想道:謝學東同志,你將為今天的粗暴付出代價。我肖道清是個有人格的共產黨員、副市級國家幹部,我會永世不忘今天的恥辱。謝學東同志,你等著吧,你也有像吳明雄一樣下台的時候,也有老的時候,死的時候!

    然而,為謝學東舉行政治葬禮和生命葬禮的美好日子畢竟還是太遙遠了,現在,不是謝學東,而是他肖道清在為改變自己黯淡的政治前途奔走呼告。在這人生的灰暗時刻,他只能把這屈辱的一切暫時忘卻,也只能在自己高尚的日記里頑強地保持一個政治家的完整人格。為繼續留在平川,下一站,他應該去跑省委組織部一位副部長,而且,還得打著謝學東的旗號跑……七十六

    省委在平川市委新老班子交接時擺出的陣勢,和呈現出的政治姿態是空前未有的。省委書記錢向輝、省委副書記兼省長劉瑞年、省委副書記謝學東、省委常委兼組織部長孫安吉四個省委主要領導人都到平川來了,全體出席平川市黨政幹部大會。  

    大會由省長劉瑞年主持,組織部長孫安吉代表省委宣布任免名單,並為此次任免事宜作必要的組織解釋。在孫安吉的解釋中,“12·12”事件一字沒提到,吳明雄的辭職也沒提到,只說省委是考慮到年齡的關係,才在慎重研究後決定免去吳明雄同志市委書記職務,並對平川現任班子進行必要的調整。

    省委任命束華如為平川市委書記,曹務平為平川市委副書記兼平川市代市長,劉金萍、孫金原為市委副書記,增補白玉龍和米長山為市委常委,加上原常委程謂奇,整個班子仍由七人構成。新班子的平均年齡為45.6歲,整個新班子是相對穩定,也是相對年輕的。

    省委書記錢向輝在會上作了題為《繼續解放思想,保持進取精神,再接再厲,為平川經濟的全面起飛而奮鬥》的重要講話。

    在講話中,錢向輝代表省委、省政府充分肯定了平川市近年來的建設成就和深化改革取得的豐碩成果;高度評價了以吳明雄為班長的這屆市委領導班子帶領平川1000萬人民艱苦奮鬥,不懼風險,負重前進的可貴精神和成功實踐,幾次脫稿講到吳明雄這個前市委書記,講到幹事業就要有這麼一種不惜押上身家性命的道德勇氣。

    坐在會場前排的一些幹部看到,錢向輝脫稿講到吳明雄時,眼中浮現著閃亮的淚光。這近乎駭人聽聞了。一個省委書記難道不知道在一個司空見慣的政治禮儀性場合表現自己的沉穩麼?何況,錢向輝書記素常就是以沉穩著稱的。七十七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消失了。那些轟轟烈烈的白日。那些緊張忙碌的夜晚。那些沒完沒了的會議。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那行程千里萬里的路、雲和月。那1000萬他如此摯愛的父老鄉親。那28000平方公里春綠秋黃的平川大地。那嶄新而充滿朝氣的平川古城。那滿城呼嘯生風的浩蕩陽光和浩蕩月色。

    多麼安靜,又多麼讓人惆悵。

    站在龍鳳山電視發射台新落成的內部小賓館落地窗前,吳明雄蒼老的臉上掛滿了混濁的淚水。淚眼中,入夜的平川城區一片霧也似的朦朧,輝煌的萬家燈火化作了搖曳著光尾的燦爛星雨,仿佛傾下了半壁星空。

    這時,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爺爺,吳爺爺!”

    吳明雄聽得這聲音恍恍惚惚,以為是幻覺,手扶窗沿沒有動。

    奶聲奶氣的聲音又清楚地響了起來:“吳爺爺,我來了!”

    吳明雄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萬萬沒有想到,出現在面前的竟是尚德全的女兒尚好。尚好手裡捧著一束鮮花,走到吳明雄面前說:“吳爺爺,這花是陳爺爺和許多叔叔阿姨讓我帶給你的,你看,多好看呀!”  

    吳明雄把鮮花接過來,蹲到地上,撫著尚好紅紅的小臉問:“尚好,你怎麼知道吳爺爺在這裡?你陳爺爺呢?”

    尚好得意地挺著小胸脯說:“誰不知道你躲在這裡呀?陳爺爺和那些叔叔阿姨都不敢來,才讓我來了。”

    吳明雄問:“這半夜三更的,誰送你上的山?”

    尚好說:“是陳爺爺。陳爺爺把我送上山,看著我進了你的門,才和司機叔叔一起開車走了。”

    吳明雄把尚好抱到沙發上坐下來,連連說:“好,好,尚好,你來得好,爺爺正愁沒人陪我說話呢!”

    尚好很認真地說:“我昨天犯錯誤了,把教室里窗子上的一塊玻璃打碎了,老師要家長去,陳爺爺說,明天他去,還要帶五塊錢去賠。”

    吳明雄說:“明天我去賠吧,陳爺爺是家長,我也是家長嘛!”

    尚好說:“吳爺爺,我向你保證,我的球是往牆上砸的,是球不聽話。”

    吳明雄笑著說:“肯定是球不聽話嘛,我知道的!球圓溜溜的,四處跑。”  

    尚好也笑了,過後又問:“吳爺爺,你幹嘛要躲在這裡?是不是犯錯誤了?”

    吳明雄點點頭說:“是的,爺爺現在不當市委書記了。”

    尚好說:“你也會像我爸爸那樣,到大漠河水利工地上去工作嗎?”

    吳明雄眼中的淚奪眶而出,緊緊摟住尚好,淚水滴到了尚好扎著羊角辮的小腦袋上和仰起的小臉上,哽咽著對尚好說:“尚好,大漠河的水利工程已經搞完了,爺爺不會到水利工地上去了。爺爺要帶你去在環城路兩旁栽大樓,讓我們的平川城變得很大、很大,長得很高、很高!”

    尚好糾正說:“爺爺,大樓不叫栽,叫蓋。”

    吳明雄說:“對,蓋大樓。我們蓋的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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