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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上路後,束華如對嚴長琪解釋說:“我今天也夠嗆,陪農業部一位副部長跑了兩個縣,看引水工程現場,回來太晚了,司機小劉又剛結了婚,我就放小劉回了家。路過物資局時,問傅局長他們借了這台車。”
嚴長琪說:“怪不得那個交警敢攔哩。你也不發發市長的脾氣,訓他幾句。不像話嘛,搞特權嘛,難怪老百姓有意見。”
束華如笑了:“我可不敢訓他,今天我也違章呢。我只有學員證,按規定沒有教練在身旁是不能駕車的。”
嚴長琪也笑了:“好,你這大市長帶頭非法開車,真若被交警扣住,讓吳書記去領你才好哩,那可是一大新聞了,能上《平川日報》頭版頭條。”
雖說沒有正式駕照,束華如的車開得卻挺好。嚴長琪夸束華如,束華如便直夸自己的教練———司機小劉,說是小劉教練已經說了,他要是去參加路考是必能順利過關的。
後來就說起了正事。
束華如問:“嚴市長,建委、交通局的同志好像已把環城路的初步設計方案拿出來了,是不是?”
嚴長琪說:“是的,三天前就拿出來了,吳書記也幾次參與了方案的討論。目前這個方案正在徵求各方面的意見,分歧還不小。不過,現在的分歧已不是上不上的問題,而是上什麼規模,什麼標準的問題。”
束華如點點頭,又問:“資金落實得怎麼樣?在水利工程全面開工的情況下,我們能保證環城路的資金需求麼?”
嚴長琪想了想說:“這一點我真沒有多少數。按二級路,四車道的標準,我們這六十公里環城路也得兩億多。而若是按吳書記的意思,搞六車道的一級路,可能三個億都拿不下來。”
束華如說:“我給你報一下明帳:省交通部門明年初,可以給我們安排2500萬修路資金,省交行也答應給我們3000萬基礎建設投資貸款,市財政最多可以撥出3000萬,加在一起就是8500萬,如果是3個億,資金缺口大約是2億多。”
嚴長琪說:“你這帳和吳書記的帳是一樣,吳書記也和大家說明了,為這2億多的資金缺口,大家都要去想辦法。還說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影響南水北調工程。真是給我們出難題呢。”
這時,車已出了主城區,到了龍鳳山前。
束華如停下車,和嚴長琪一起信步走到山腳下的長風亭,居高臨下望著入夜的平川問嚴長琪:“如果市委、市政府決心要在這種情況下上環城路,資金這個難題最終有沒有辦法解決?可能出現的最大被動又是什麼?”
嚴長琪想了想說:“我認為,有這8500萬做底子,先幹起來是沒問題的。資金缺口說起來是2億多,可實際上也並沒有這麼多。這幾天我沿規劃中的環城路仔細看了一下,發現不少需拆遷的單位都是省里和中央各部駐平川的工礦企業。如果能得到這些單位的理解和支持,能讓他們自己解決拆遷費用,那麼,至少能省下幾千萬資金。環城路2/3在民郊縣,民郊是最大的受益縣,又是我們平川經濟實力最強的一個縣,如果市里能說服民郊的程謂奇拿出幾千萬,缺口也就是1億左右,最多不超過1.3億。
束華如拍打著長風亭上的圍欄說:“我看這兩個辦法都可行。我們上這個環城路不是為了自己。不論是中央各部企業還是省屬企業,都是受益者,身在平川他們也為路所困哩。現在要為道路做點貢獻。我們多做做工作,估計他們是樂意的。至於民郊,那就更沒話說了,路修在你程謂奇的地界上,促進了你民郊地面上的繁榮,你不掏兩個大子就行了麼?”
嚴長琪說:“真能把這些措施都落到實處,上四車道的二級路應該說沒多大的問題。可吳書記堅持自己的意見,一定要上六車道的一級路,路基要搞到六十米寬,這一來,資金上肯定有問題,還有拆遷量也加大了許多。”
束華如點點頭:“是的,平川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問題。不過,環城路既然下了決心上,我的意見也是儘可能把標準搞得高一些。時代在發展嘛,路修好一些,修寬一些,對日後有好處。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先上四車道二級路的意見,你也可以在明天的會上提出來,大家討論嘛!”
嚴長琪說:“免了吧,這是市委的常委擴大會,能擴大到我這個黨外副市長去聽聽就不錯了,我還多說啥?你們市委定了的事大家就執行嘛。”
束華如說:“嚴市長,這你可得想好了,環城路只要一上馬,具體就得你老兄去抓。早先吳書記向我建議過,我也希望你來抓。抓不上去,我可不管你是黨內人士還是黨外人士,反正我只知道你是副市長,我就惟你是問。”
嚴長琪說:“你說得容易!整個環城路的拆遷面和工作量那麼大,矛盾又那麼多,我對付得了麼?關鍵時候,誰會買我這個黨外副市長的帳啊?我又沒權撤誰換誰,從工作考慮,我看你和吳書記還是另請高明吧。”
束華如嚴肅地說:“這你別擔心,吳書記和我都會做你的後盾。你這副市長有職有權,完全可以向吳書記,向我,向市委組織部門建議撤換不稱職的幹部。”
嚴長琪受了些感動,這才說:“好,好,我努力就是,你和吳書記這麼信賴我,我還有啥好說的?干不好,你們先撤我吧。”
三十七
肖道清敏感地覺察到,曹務平自從進了市委常委班子,做了常務副市長,和自己的來往就明顯減少了。有一次,省里來了個大漠籍的副廳長,肖道清和幾個大漠幹部邀曹務平一起私下聚聚,曹務平竟推脫不去。還有一次開區、縣幹部會議,會中聚餐,肖道清提議幾個桌上的大漠同志共干一杯,曹務平拒絕舉杯,公然說,這樣影響不好,搞得一幫大漠幹部都挺沒趣的。(52)
遠在省城的謝學東書記也發現了曹務平這一變化,曾和肖道清抱怨說,這個小曹呀,如今當了常委,就只認識一個吳明雄了,幾次到省里開會都不來看看我。肖道清把這話帶給曹務平後,曹務平才到謝學東家去了一趟,解釋說,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工作太緊張,自己每次都來去匆匆,省里哪個領導家都沒去過。
謝學東更加不滿意,私下裡問肖道清,曹務平這個副市長比我這個省委副書記還忙麼?肖道清只好咧嘴苦笑。苦笑時就想,權力就是這樣腐蝕著人的心靈和同志的情誼。只因為吳明雄做了一把手,占據了平川封疆大吏的位置,加重了曹務平的權柄,一向謹小慎微的曹務平竟也成了吳明雄的人,連省委副書記謝學東都不放在眼裡了。
馬上要開會了,為了能和曹務平說說心裡話,交換一下意見,肖道清想了好半天,決定主動去找曹務平。肖道清認為,在最廣泛的團結同志這一點上,謝學東書記無疑是值得他好好學習的。謝書記主持平川工作時,吳明雄盡給謝書記出難題,謝書記總是笑呵呵地聽,笑呵呵地解釋,從沒公開批評過吳明雄,更沒和吳明雄翻過臉,所以,直到今天,吳明雄都說不出謝學東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