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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就進行戰鬥?

    “我尋找的這個支點究竟在哪裡?”

    ———肖道清在日記中問自己。

    支點終於找到了。

    肖道清再也想不到,這個支點竟在他的老家大漠縣泉旺鄉,竟在一個叫於大敬的副鄉長身上。當於大敬揉著受傷的左眼,呢呢喃喃坐在他家的長沙發上述說時,肖道清很敏銳地意識到,支點就在面前,從這一刻起,戰鬥也許已經開始了。

    陪同於大敬一起來的,是大漠縣委副書記王平,肖道清的老部下。

    王平一坐下來,就很明確地對肖道清說:“肖書記,於鄉長不願來,是我硬把他拖來的。陳忠陽這老傢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被吳明雄寵成了水利工地上的法西斯!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抄起酒瓶行兇傷人。試問,平川是不是吳明雄和陳忠陽的獨立王國?究竟還有沒有黨紀國法?市委副書記傷了人是不是就可以逍遙於法律之外?”

    王平要於大敬把左眼受傷的過程說給肖道清聽。

    於大敬有些怕,可憐巴巴地看著肖道清說:“肖書記,我不是來向您告狀的,只算反映情況。我和陳忠陽書記遠日無冤近日無讎,也不想怎麼陳書記。我把情況說給您聽,您知道就行了,真要是縣委劉書記處分我時,您幫我說兩句話。”  

    肖道清問:“縣委為啥要處分你?”

    於大敬說:“鄉工程組的幾個同志整天和民工們呆在一起,生活太苦,就開了個小灶,有時也喝點酒,被陳忠陽無意撞見了,劉金萍書記又帶人查了,說我們伙食帳目不清,要我們聽候處理。”

    肖道清皺著眉頭說:“你們這幫土地老爺大概又用民工的河工補貼款大吃大喝了吧?你們這老毛病,我不用問就知道。”

    於大敬說:“這我不賴,我們是吃喝過幾次,王書記到工地檢查時也跟我們一起吃過兩回,是不是呀,王書記?”

    王平狠狠地瞪了於大敬一眼,遂對肖道清說:“也不能算是大吃大喝,工地上有啥可吃的?哪次喝酒吃飯都沒超過四菜一湯的規定標準。就是被陳忠陽抓到的那次,於鄉長酒桌上也只不過三個菜嘛!陳忠陽就抄著酒瓶又砸又罵,還砸碎酒瓶傷了於鄉長的眼。於鄉長,你自己說嘛。”

    肖道清不動聲色地道:“於鄉長,就請你把整個過程儘可能詳細地和我說說,不要誇大,也不要縮小,一定要實事實是。”

   

    於大敬又怯了,看看王平,又看看肖道清,竟擺起了手:“算了,算了吧,陳書記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他發火也是因著咱有錯。”

    王平急了:“哎呀,老於頭,我路上不就和你說了麼?肖書記不是吳書記,更不是陳書記,他是咱大漠幹部的靠山,你不和肖書記說,還能去和誰說?!”

    肖道清正色道:“老王,不要說什麼靠山不靠山的,我們平川市委不是梁山忠義堂!於鄉長是不是大漠幹部我不管,作為一個到目前為止還在分管紀檢和政法的市委副書記,我就知道按黨紀國法辦事!於鄉長,你說,不要怕,平川不是哪個人的天下,是共產黨的天下,誰也不能一手遮天的!”

    於大敬反倒更怕了:“陳忠陽也、也是市委副書記呢,您肖書記能處理他?”

    肖道清義正詞嚴地說:“陳忠陽是市委副書記又怎麼了?美國的巴頓還是四星上將呢,只因為打了一個士兵的耳光,就毀了自己的前程。資本主義國家都能做到的事,我們改革開放的社會主義國家做不到麼?對這種無法無天的事,誰敢遮著、護著,誰就將和無法無天者一齊完蛋!我肖道清以人格向你保證,不以黨紀國法處理好這件事,就回家去抱孩子!”  

    於大敬大為感動,“撲通”一聲在肖道清面前跪下了,抹著鼻涕含著淚說:“肖書記,您真是活脫脫一個包青天呀!為我這個小小的副鄉長,您啥都不顧忌,那我還有啥可顧忌的呢?!我都和您說了吧:這事,前幾天縣委書記劉金萍知道了,她和我說,陳書記不是故意的,咱自己又有錯,就兩拉倒吧。還說,算我個工傷,醫藥費全報銷,再按規定給補貼。還等我回話呢。”(85)

    兩相比較,第二種結局顯然不如第一種結局來得乾脆徹底。

    他的第一選擇應該是第一種結局,而把第二種結局作為候選方案。

    ———那麼,就去激怒這頭老獅子吧,讓他發出吼叫,讓他去為權力的尊嚴拼命,讓他把自己的001號專車換成坦克吧!這回被履帶碾碎的將是老人手中的權杖。

    為了這個目的,肖道清於當天夜裡零時四十五分,將電話打到了大漠縣委書記劉金萍家裡,對這個昔日的女同學兼盟友,今日吳氏老人陣營里最得寵的女將說,陳忠陽的法西斯作風是黨的紀律和國家的法律都不能容忍的,請劉金萍務必要和陳忠陽劃清界限,不要做陳忠陽的政治殉葬品。還說,他肖道清要在自己分管的紀檢工作移交之前,排除一切干擾和阻力,將此案一管到底,直至親赴北京,向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報告。  

    劉金萍震驚之餘,連聲責問肖道清:“肖書記,為這麼一樁純屬意外的小事要大做文章,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還是不是平川市委負責人之一?你這麼幹是不是想把我們平川轟轟烈烈的事業毀掉?吳書記和一班常委們會怎麼想?你是不是在自絕於平川?!”

    肖道清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硬口氣和氣魄說:“劉金萍同志,你錯了。我就算自絕於平川,自絕於你們這幫吳明雄的跟屁蟲,也不能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不要以為我肖道清軟弱可欺。當需要為黨、為人民的利益而戰鬥的時候,我是會挺身而出的。”

    劉金萍憤怒了:“為黨和人民利益戰鬥的不是你,而是吳明雄,是陳忠陽,是束華如,是曹務平,是市委班子裡除你之外的每一個同志!過去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怕負責任,不做事,現在才發現,你還會躲在暗處對著自己同志的後背開火。請問,你這樣對待陳忠陽書記公道嗎?300公里大漠河,哪裡沒有他的身影?哪裡沒有他的足跡?你去問問187萬民工,他們的總指揮究竟是不是法西斯?我相信,平川市委和吳明雄書記決不會容忍你的瘋狂和歇斯底里!否則,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公道和正義可言了!”

    說畢,劉金萍掛上了電話。  

    這真讓肖道清高興,試探的結果證明,吳明雄決不會讓陳忠陽下台。劉金萍尚且如此激動,吳明雄必將更加激動,第一種結局產生的可能性增大了。

    “激怒你的政治對手,誘使他在衝動中犯錯誤,這是權力學的原理之一。”———肖道清在當天的日記中最後寫道。

    五十七

    和老省長通話時,吳明雄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老省長是好意,你千萬不要發火,千萬不要生氣,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對著話筒吼了起來:“要下台,我吳明雄和陳忠陽一起下台!既然乾的不如看的,拼命的不如評論的,那麼,我們都下去做觀眾,做評論員,請人家來干好了!老省長,您別怪我發牢騷,我真受夠了!我看有的人就是別有用心,當面是人,背後是鬼,正事不干,邪火還不小!這回如果讓他得逞,讓平川的幹部群眾看到,賣命幹事的人沒有好下場,我這個市委書記還能再幹下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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