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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點是知道的,她不喜歡她那死老頭子。她還挺騷、挺潑,敢伙著一幫娘兒們給男人扒褲子,一般男人不是她的對手。大名鼎鼎的“殺人刀”就被扒過……後來,風傳她和“殺人刀”好上了。
這事是真的。她為此十分驕傲,娘兒們因此和她開玩笑,她也毫不在乎。她曾私下和人講:
“你們也來勾勾試試,人家是田家鋪第一刀!”
她不喜歡她那死老頭子。這一點,她也毫不隱瞞,她說那死老頭子的傢伙沒有用,把她養兒子的事都給耽誤了。可也有人講,不養兒子,責任在她——她不是和“殺人刀”常在一起廝混嗎?咋也沒續上香火哩?!
這事誰也說不清。她老頭子怕她,不敢說;外邊的人不摸實情,不能說。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眼下,她已是三十八歲的娘兒們了。
她卻不像三十八歲的樣子。在窯戶區骯髒而窩囊的娘兒們中間,她顯得出奇的年輕、漂亮。她一貫打扮得乾淨、利索,時不時地還穿上一件綢布碎花的旗袍。這件旗袍也許是窯戶區中惟一的一件,曾使窯戶區的年輕女人們羨慕了好幾年。
五月二十一日的災難給她的打擊並不是致命的,她沒有窯戶區娘兒們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和悲哀。一開始,她甚至有一種輕鬆的解脫感,她覺著那個死老頭子一去不回,對她來說倒是一種命運的恩賜,從此以後,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可是聽說“殺人刀”也被埋在窯下,她難受了,開始在心裡一遍遍為“殺人刀”禱告。
她忘不了“殺人刀”,不能沒有“殺人刀”。這個強悍而高大的男人給了她想得到的一切。她常常在大白天便回憶起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菸草味很濃的男人氣息,想著他給她帶來的強烈而持久的愉快。她不能沒有他。她是從他那裡才體驗到了真正的生活樂趣,這種樂趣是那個死老頭子和其他男人無法帶給她的,只有他行!
第二部分第21節 男性的魅力
在為“殺人刀”禱告時,她的腦海里也時常閃過一個個自責的念頭,她也罵自己是個惡毒的壞女人,也覺著對不起那個死老頭子,不管咋講,那死老頭子還是她的丈夫,她的天!
可不知為什麼,一見到那個大兵,她就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覺著這大兵的臉很熟,恍惚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可她卻又沒見過。這大兵的個子挺高,長得不賴,尤其是眼睛和鼻子,充滿著一種異性誘惑力,還有那一臉的絡腮鬍子,也顯示了一種蓬勃的男性的魅力。
她從他的臉上也看出了一些什麼……
她想,假如他……
不,不行!這不行!她的男人還埋在窯下死活不知,在這種時候,她不能,無論如何也不能幹這種事!
然而,她又能為她的男人幹些什麼呢?她什麼也不能幹。下窯的男人們的命運不是由女人們安排的,而是由窯神爺安排的。女人們的淚水、哀號根本幫不了他們的忙。那麼,她為什麼不可以借這個大兵暫時把這場災難、暫時把“殺人刀”和那個死老頭子忘一忘呢?
她倚在低矮的門框上,垂著眼皮,沉入了一種迷亂的幻想中。恰在這時,她聽到了那個大兵沉重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和著她心房的激烈跳動,一下下近了,繼而,她眼前閃過一團黃光,她聽到了他的喘息,聽到了水倒進缸中的“嘩嘩”聲響。
“兄弟,歇一歇,擦把汗!”
聲音軟而細,帶著矯情,仿佛不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她把掖在自己褂子裡的一方布絹取了出來,輕輕地、嬌柔地捏在兩節手指中間,遞到了大兵的面前。
那兵受寵若驚地去接布絹時,手向前多探了半尺,順勢在她白皙的膀子上捏了一下。
她佯裝不知,身體微微向後一傾,兩隻兜在布里的大奶子一顫,臉兒別了過去。
那兵馬上明白了這其中的深刻含意,一望四周無人,將擦過臉的布絹逕自往大洋馬的懷裡掖,順手摸到了她的奶子上。
她抿嘴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扭,賣力地擺動著誘人的臀部,閃身走進了半地穴式的屋內。
他馬上跟著進去了,一進去,便反身將兩扇門板關嚴,緊接著,又手忙腳亂地插上了門閂。
“咦,兄弟,這是幹什麼?”她正正經經地問。
“嫂子,好嫂子,你……你還不知道嗎?!”
他極勇猛地向前一撲,雙手將她攔腰抱住,抱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感到有一股熱乎乎的氣噴到了她的臉上,感到他那臉上的鬍子扎著她的臉頰、她的鼻子、她的前額,她感到了一個滾燙的、濕潤的嘴唇緊緊貼在了她的嘴唇上,使她吐不出氣來……她突然感到害怕,突然掙紮起來,用手推他,身子儘可能地往後面的炕上退……
“別……別……兄弟……別……”
他不說話。他仿佛不會說話,他緊緊摟住她,任她怎麼推也不鬆手。她別過臉去,他便在她的耳朵和脖子上長久而熱烈地親吻,後來又用嘴去吮她的耳垂。
終於,女人在男人面前那道本能的防線崩潰了。她停止了無力的反抗,任憑他親吻她的臉、她的脖子、她的乳房。她閉起了眼睛,她覺著這個解她衣服的男人不是大兵,而是她所熟悉的男人,她願意讓他干他所樂意乾的一切。
她被剝了個精光,被抱到了大炕上。
他忙亂了好一陣子。結果,她的肚子上,大腿上黏糊糊濕了一片……
她明白了,睜開了眼睛。
她看見大兵正在滿臉緋紅地穿褲子。
“對不起大嫂,對不起!”
她突然覺著受了污辱,淚水一下子湧上了眼眶。聽到災變發生的消息時,她沒流淚,現在卻流淚了。她任憑淚水在臉頰上流,自己不用手去擦。
“大嫂,我……我下次再來……下次……”大兵的羞慚是顯而易見的,他說話的聲音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她憤怒地從炕上蹦到地下,一手抓過一件上衣,一手操起一把掃帚疙瘩,朝他沒頭沒臉地打去,邊打邊罵道:
“滾你娘的蛋!滾!”
她赤裸的腳板粗暴地踢到了他的屁股上、大腿上,踢得他沒有招架之力,已提到腰眼的褲子又掉了下來。
他重新去提褲子,拉開門便往外跑,在門口,又被摔在地下的竹挑子絆了一下,險些栽個跟頭。快衝出院子的時候,他才突然想起,他的上身還是赤裸的。他重新回到屋門口,對著緊緊關閉的屋門哀求:
“大嫂,我的褂子!還……還我的褂子!”
門,支開了一道縫,揉成一團的褂子摔了出來,和褂子一起摔出來的,還有她那惡毒的咒罵:
“滾遠一點,你這個婊子養的!”
他套上褂子,慌忙逃走了。
這時,夜幕降臨了。分界街兩旁的街燈亮了,一隊威風抖擻的大兵正在街上巡邏,路燈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變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