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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中國有句古話你們該記住:先發制人.如今我沒與他們交手,就已讓他們心裡先敗了五分.這豈不是好事?!"這時他轉向炮兵聯隊長國賀大佐:"國賀君,炮兵乾的不錯,好好於吧!留住2 個基數的彈藥,其餘的,都給我打到支那人的陣地上去."說完轉過身,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手下的這些官佐輕聲說道:"放心吧!大戰才剛開始,以後的進攻還不知有多少呢?"說完,又舉起望遠鏡,欣賞起遠處炮火構成的一幕黑色美景來.淞浦的話,實際上只說了一半.
他所以遲遲不發起攻擊,只是以炮火猛轟,是因為他對自己手下的部隊太了解了.
106 師團是日軍中特設的1 個乙種師團,初上中國戰場,士兵不但多由後備役兵組成,而且多半是大坂市的商販和職員.整個部隊中,商販的狡詐味似乎更濃於日軍傳統的武士道.所以在日軍中享有"商販師團"的綽號.陸軍大學畢業的淞浦中將,第一次在大戰中充任主攻先鋒,自然不願看到出師不利的局面.這樣的話,他對岡村、對軍部都交不了差.淞浦的顧慮很快在戰場上成了現實.金官橋一戰,中國守軍歐震的第4 軍、李玉堂的第8 軍和李覺的70軍都非等閒之輩.
躊躇滿志上陣的田中、長市川大佐很快感覺到了麻煩.8 月3 日,在承受了2天前所未有的猛烈轟炸後,守軍踏著焦土,依靠緊急修復的簡易掩體、彈坑,甚至死屍,將進攻日軍放至二三十米處,依靠步、機槍和手榴彈等輕火器猛烈反擊.
106 師團中那些大坂來的商販和職員,遇到猛烈的打擊後,不是掉頭往回跑,就是趴在彈坑裡不動彈.督戰隊雖然不留情面地砍了幾個逃在前面的潰兵,但部隊就是沖不上去.午後,田中、川窪、長市川等幾個聯隊長沉不住氣了,紅著眼珠子來到陣地前沿親自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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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坂商販"魂斷金官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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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攻規模在一步步升級,主攻焦點越來越集中,伴隨而來的是雙方攻防戰的更加激烈和悲壯.沙河至金官橋一線陣地,戰鬥緊張多變,令人喘不過氣來.
守軍第70軍少將軍長李覺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70軍原有2 個師,其中第19師是他的王牌,也是他的起家部隊.淞滬會戰,19師是國民黨軍戰績最優的10個師之一.戰後,作為對李覺指揮有方、將士用命的獎勵,蔣介石把第128 師撥歸李覺,命他組成70軍.誰知128 師不爭氣,半月前九江一觸即潰.師長顧家齊被蔣介石撤職查辦,該師的番號隨之也被取消.大戰緊要關頭,李覺背著個軍長的虛架子,手中可調用的還是他的19師.好在19師沒給他丟臉.8 月4 日,陣地雖已被日軍炸得天翻地覆,一片焦土.但仍被70軍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戰鬥中,57旅旅長莊文樞少將被炸傷,李覺便將作戰有功的114 團團長周昆源升為旅長,以副團長劉陽生升代周昆源的團長遺缺.下午4 時左右,日軍田中大佐把113 聯隊主力及配屬的一個大隊戰車盡數投入19師正面,發起了新一輪猛攻.陣地上的戰鬥達到了白熱化.在田中大佐的親自督戰下,日軍各大、中、小隊長紛紛往前壓,雪亮的指揮刀懾住了大坂的"商販"們.大批日軍踏著同伴的屍體湧入突破口,中國軍57旅陣地一度告急,新升旅長周昆源見情況危急,孤注一擲,帶著身邊僅剩的衛隊連投入反擊,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混戰.田中大佐手中預備隊已用盡,只能眼看著攻擊部隊被打下來.焦灼、盛怒之下,他揮刀砍了1 名張慌潰退的少尉小隊長.19師陣地重又恢復,李覺像熬過大難似的吐出口氣.這一仗,日軍棄屍數百,但守軍傷亡也相當慘重.從第1 營營長以下共五六百守軍陣亡.李覺看著越來越少的弟兄,心裡輕鬆不起來,雖然他一勝再勝.他知道,這麼拼消耗,被動死守陣地,陣地最終將不守.思前想後,他第一次向兵團發去了求援電.8 月5 日,田中率增援而來的援兵再次猛撲19師金官橋陣地,並施放大量的毒氣.沉悶的爆炸聲夾雜著淡蘭色的煙霧,像幽靈般突然降臨到守軍陣地上.中國守軍猝不及防,當即有百餘人面目青紫地倒在陣地上.前沿陣地一時混亂,危機四伏.後方指揮部里,李覺見勢不好,急令撤下休整的114 團反擊前沿陣,逆襲突入之敵.戰鬥中,劉團長不幸中彈陣亡,官兵一時失去指揮,陣腳鬆動,加上對毒氣心存畏懼,反擊最後失利,中國軍撤至主陣地.田中聖道大佐幾日苦戰,終於拿下了第70軍防禦的前沿陣地.師團長淞浦中將認定中國守軍已成強弩之末,不待各聯隊休整、補充完畢,便再次嚴令各部乘勝攻擊.淞浦金官橋受阻近一周,已被岡村司令官嚴厲斥責了數回.這時他急於擴大戰果,打破僵局.淞浦失算了.19師失去前沿陣地,翼惻數座山頭上的伏兵卻能有效地支援主陣地防禦.而李覺在得知援兵將至的消息後,也作了局部兵力的調整,預備隊幾乎全被調上了陣地.金官橋主陣地,工事更完備、人員更充實,火力更密集.田中、川窪聯隊的進攻像是撞在了一堵牆上.正面受阻,翼側土地庵山嶺上,19師110 團2 營的重機槍、迫擊炮彈又像雨點般從天而降,落在日軍隊形中.進攻日軍一時腹背受敵,傷亡慘重,全線向後潰敗.田中聖道落敗而歸,惱羞成怒.補充兵員後,他抽出一個大隊又一個中隊約8 百日軍,轉攻土地庵山嶺,以圖解除側翼威脅.
但這8 百日軍土地庵威脅沒解,卻被側面雞窩嶺上的迫擊炮、輕重機槍壓在山腰抬不起頭.中國軍像是與日軍玩起了迷魂八卦,到處有伏兵,處處有火力.
田中大佐頓時一籌莫展,日軍官兵也大受震撼.1 名日軍在日記上記載下這樣一段話:"幾次進攻中,廬山上的迫擊炮彈如雨點般從天而降,皇軍大受威脅,死傷可怕."沒幾日,這名日軍也在炮火下魂歸東瀛.他的日記卻成了記錄這場戰鬥的最好佐證.8 月6 日,田中大佐在淞浦師團長的一再催促逼下,親自率部猛攻中國軍隊陣地,被中國軍當場擊斃.他的聯隊中來自在大坂的官兵這時已所剩無幾,攻勢陷於停頓.同時,其他各陣地中國守軍也以頑強的防禦和兇猛的反擊,挫敗了淞浦的一次次進攻.淞浦苦戰10餘天,手下的聯隊長1 死2 傷,軍官死傷上百,士兵數千,卻被阻於金官橋陣地前,始終沒能越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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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坂商販"魂斷金官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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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官橋一仗下來,數千名來自大坂的官兵損兵折將慘重.幾次補充兵員,已使大坂的商販、職員所剩寥寥.不過,淞浦從此到不必再為"商販師團"這個不雅的綽號而自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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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村寧茨親赴前線督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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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月中旬,日本第11軍司令官岡村寧茨中將來到了九江前線.九江,對他這個軍指揮官來說,-並不是該呆的地方.這裡距金官橋戰場不過幾十公里,前方隆隆的炮聲日夜都隱隱可聞,九江附近還時常出沒著成連、成營潰散了的中國軍隊.但岡村卻沒把這些放在眼裡.這是他的職業習慣,每逢大戰、惡戰,他總是要往前跑,喜歡到陣地上看看.他愛聽隆隆的槍炮聲,這激動人心,他也喜歡嗅那略帶刺鼻味的硝煙.岡村今天到九江還不止這些,他想就近看看淞浦是怎樣被不起眼的中國軍挫敗的.九江臨時指揮所里,岡村面目陰沉地立在桌邊,一動不動.他的參謀長和幾個課、處長心神不寧地守在外屋.連續10餘日了,司令官心情一直都不好.一向剛毅、喜怒不形於色的岡村幾天前竟在軍部里對手下的參謀大吼起來,這在過去可是從未有過的,一直伴在他身旁、參與了整個前期作戰的參謀長卻知道自己的長官的煩惱.岡村中將是在為進攻受挫而主力又遲遲不能集結而苦惱、焦躁.自7 月下旬以來,九江以東的道路、橋樑、車站、碼頭,到處都擠滿了亂鬨鬨的行軍隊伍.11軍司令部制定的前進路線和開進部署並沒有什麼問題,這個參謀長最清楚.但7 、8 月份的長江流域,一會兒烈日酷暑,一會兒淫雨連綿.行軍道路的惡劣、討厭的梅雨和炎熱以及勞神費時的渡河,後勤補給的混亂,像是有意與岡村的幾十萬大軍過不去.另外,霍亂、瘧疾等戰場上最令人恐怖的傳染病肆意橫行.戰端未開,野戰醫院就躺滿傷、病官兵,每天都有不少人死在病榻上.疲憊、死亡使人苦不堪言.官兵們在徐州時的那股子求戰的迫切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部隊中開始流露出怨言和消極士氣,顯然這是戰前兵之大忌.為這事,參謀長曾建議讓部隊休整幾天,也好調整混亂的後勤補給.但岡村一口回絕,而且態度十分堅決:"決不能停頓!而且部隊要加速向九江集中.九江方面,斷不能讓支那軍有喘息之機."岡村是個地道的職業軍人.他知道,多給中國軍一天的時間,他進攻的難度就將加大一分,日後的傷亡代價也就要大一分.眼下日軍難,武漢的蔣介石也難,軍事上硬碰硬的較量,既比實力、智慧,但在一定程度上更比意志.但他倉促間投入淞浦這個乙種師團作為主攻先鋒,不能不說是一敗著.初戰受挫,岡村頭腦冷靜下來.這時他明白了武漢之戰不同於南京,眼前這幾十個蔣介石的精銳師也決不同於南京之戰的那些潰軍.這股強大的力量不消滅,沿江進攻武漢將是一場惡夢.必須首先打破南線僵局.8 月12日,岡村命令剛剛到達不久的伊東政喜中將,率他的第101師團在海軍的掩護下,渡過鄱陽湖,在星子地區強行登陸,迂迴攻擊德安.岡村不愧為戰役、戰術上的高手.迂迴德安,不但能打破淞浦師團金官橋地區僵局,還能直抄薛岳一兵團後路.這釜底抽薪的一著如能成功,一兵團20個師苦心經營數月的陣地將全線鬆動,只能放棄陣地向西轉移.此舉,顯然比直接解淞浦師團之圍更高明.日軍王牌岡村寧次自恃實力超人,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剛剛40出頭的中國軍年輕悍將薛岳.兩張王牌一碰撞,便迸出了火花.21日,伊東師團的伊藤旅團最後攻占星子後,馬不停蹄地又轉向隘口、德安.滴水不漏的薛岳對此早有準備.布防廬山地區的王敬久37軍團、葉肇第23軍團見機攔腰就打,把伊藤旅團萬餘人馬拖在途中.雙方山上山下有攻有防,拼死廝殺,陷入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