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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所以是這樣一個問題,它就是一個傳播。
主持人:好,那麼您建議學術界對《百家講壇》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觀眾的態度其實我們已經很明白了。
易:作為當事人,我得把身份給撇清楚了,我作為當事人,我首先歡迎、感謝學術界對我的批評和監督。因為我也有錯誤,我也有缺點,我也有硬傷。不但是學術界,還有網友,他們會在網上給我指出來。指出來就會改正,改正以後有兩個好處,首先自己受益。原來這個地方以前我是理解錯了,或者這個地方我原來是不知道的,你幫我指出來我不就知道了嘛,那你是我的老師啊,我要感謝,我這個感謝不是矯情,我是真心的感謝。
主持人:發自內心的。
易:第二個,有他們的批評和監督,我得小心翼翼。我以後再講的時候,我提出一個觀點,或者下一個結論,或者提出一個說法,我是不是得再三考慮,我是不是得再三推敲,這樣會使我變得累,但是會使我的工作做得好。因此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他,我的《品三國(下)》比《品三國(上)》寫得好。為什麼寫的好?就是因為有那麼多人來批評、來監督、來反對。再此我借這個機會向這些批評者、監督者、反對者表示衷心的感謝,我要鞠一個躬。
主持人:您覺得“下”比“上”好是吧?
易:對。
主持人:是不是大家買了“上”的可以拿“上”來換“下”?
易:但是呢,對待《百家講壇》,我覺得學術界僅僅有批評、監督和反對是不夠的。因為它畢竟在做一件利國利民的事情,不管它做的怎麼樣,初衷是好的,目的是好的,方向是對的。
主持人:並且正在完善。
易:正在完善,不可能要求一個事物出現以後就盡善盡美,這是不可能的。當然也歡迎他們繼續批評、繼續監督、繼續反對,但是我更希望,或者更祈望,甚至我可以說我祈禱,能有更多的合理化建議。
主持人:您為什麼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去繼續當自己的教授不很好嗎?我知道您在廈門大學講課的時候學生也是特別愛聽,底下的掌聲比今天還多呢。
易:我這不是上了《百家講壇》的“賊船”嗎!上船容易下船難嘛。至少我現在抽身而走,對不起《百家講壇》的全體同仁啊,也對不起這麼多喜歡我的觀眾。只好扛著唄,反正我比你好,因為你這人抑鬱症,晚上睡不著。我這個沾枕頭我就睡著了,剛在網上看到一條罵我的帖子,回去以後茶也不喝,藥也不吃,上床就睡著了。皮實。
主持人:實際上您真不如我好。
易:你覺得失眠挺好?
主持人:我是一有人罵我我就說,犯病了,就不幹了,走了。您連個藉口都沒有。您想沒想過有一天,真的是這些觀眾拋棄你,比如他們不愛聽了,覺得翻來覆去就是那點東西,他們要求易中天下課,有可能啊。
易: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只要他們發出這個聲音,我一定下課,絕對不在這死皮賴臉地待著,這個你放心好了。
主持人:咱們今天已經談了很長時間了,實際上大家也特別累了。我覺得我們最後十分鐘,還是給現場的觀眾,有關易中天、有關《百家講壇》你們愛說什麼說什麼,好不好?先給這位老先生。
觀眾:我對有一些所謂專家吧,我認為學術上是沒有權威的,我個人看法是這樣。幾千年來了,誰是權威啊?哪一個人解釋孔子是最正確的啊?不可能。人的生命有限,活一百歲你也死了,你還能到一個高峰嗎?你把孔子能吃透嗎?不可能,所以學術本身就要兩條腿走路。那些專家你可以專門去深入地研究,這是一部分人的事,但是廣大老百姓,說得不好聽,沒有什麼基礎。
易:當我們很多人指責我們的這個節目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時候,我其實是認為他說了一句實話。他等於說你這個有什麼了不起,你不就是蘿蔔湯嗎?你這有什麼了不起,你頂多是一個回鍋肉。了不起的是鮑魚啊,是魚翅啊。對,你的是魚翅,你的是鮑魚,我是回鍋肉,我是蘿蔔湯,我承認。我請問你,咱們老百姓有幾個人能吃得起鮑翅撈飯呢?
觀眾:吃不起。
主持人:您去吃吃,沒多貴,不像他們傳說的那樣,18塊錢一份,拿粉絲代替的。
觀眾:我覺得學術應該還回歸人民。《百家講壇》,剛才易老師講的,不是學術論壇,我講它是學術性也很強的。其實這麼說吧,它是用易老師的話“學術品味、大眾口味”。
主持人:好,謝謝您,謝謝!
觀眾:現在的年輕人啊,熱衷於影星、明星,只知道“四大天王”,不知道咱們的四大名旦,只知道哈利·波特,對咱們歷史上的可以說是許多傳統文化,現在了解的很少。我感謝《百家講壇》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傳播傳統文化的平台。
主持人:您身邊的年輕人對這個感興趣嗎?
觀眾:我覺得不錯,現在什麼“超級女聲”啊,什麼“歡樂男生”,像這樣的給我票我都不去。所以說《百家講壇》,一句話——壇壇是好酒!
觀眾:我以前讀歷史書,可能就是看看而已。但是現在我有一種想法,那麼我就是說,尤其是《品三國》講完以後,我看曹操怎麼用人,包括歷代的皇帝他怎麼用計,怎麼講權術。我看了這個東西以後我就有一種想法,那麼現在我可能就會想,如果要大家都學了這些東西以後,可能他們就會用這種權術去算計人,去琢磨人,那我該怎麼辦?我想可能大家也會有這樣的困惑。
易:很簡單,答案只有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學點防身術吧。
觀眾:對,以前也是這樣想,但是現在好像感覺這種困惑更大了一些。
主持人:您的這個問題特別有代表性,很多人都提這樣的問題。
觀眾:對,所以我想不是我一個人的困惑。
主持人:就是用文雅一點的話來說,就是易先生的《品三國》用四個字就能概括——教人學壞。
觀眾:是真是有點這樣的感覺啊。
主持人:我覺得她這個中年人可能還過去受過傳統教育,問題不大。現在擔心什麼啊,擔心孩子。從這開始知道了三國,從這開始知道了曹操,從這開始知道了權術,這可能會有點問題。
易:是。但是還有另一個問題,這也是一直困惑我的問題,給孩子到底講什麼?講白雪公主,講美人魚,講安徒生的童話,讓他永遠保持一顆童心,當然挺好。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得這個社會上的人都是一顆童心才行啊。要不然他傻呼呼地長大了以後上了社會怎麼辦?我覺得把這種社會的、人生的殘酷告訴下一代,是對他們的負責。一個人要壞,不是教壞的;一個人不壞,也教不壞。
主持人:可能《品三國》會給一些人留下這樣的印象,或者他們從這齣去以發去指摘,覺得是軟肋。但是我覺得你也不要高估了《品三國》的作用,如果一個《百家講壇》、一個《品三國》就能把人全教育成這樣,那我們《百家講壇》搖身一變都講白雪公主,這個社會就美好得一塌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