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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啊,擁抱。好像我吃虧了,你個兒高。
主持人:請坐請坐。
易:我坐哪邊?
主持人:坐這兒。
易:哎呀,不好意思,我可能來晚了一點,因為我突然想起來我這本書忘了帶出來,我去拿書去了。
主持人:您排隊買書去了?
易:不,你看什麼書。
主持人:《不過如此》,這好像是我寫的。
易:對對對,你寫的,我今天也當一回“粉絲”,給我簽個名。
主持人:這個不能簽,這個是盜版的。
易:啊?
主持人:盜版的非常多。您接觸過多少主持人了現在?
易:哎呀,中央台嗎?
主持人:都算上,地球上的都算上。
易:二三十吧。
主持人:二三十個了。您覺得我在當中算什麼樣子的?
易:你算最差的吧。
主持人:我還沒採訪呢就說我是最差的。
易:激勵激勵嘛。
主持人:其實我和其他的主持人還是有點兒區別的。
易:是。
主持人:我特別尊重被採訪者,所以我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有什麼問題不可以問,有什麼問題不方便說,您現在就告訴我。
易:八卦問題別問,個人問題別問,家庭問題別問,這個我已經不堪其苦。最近有幾家媒體,不知道哪兒找來的三流文人,寫我的什麼愛情啊,什麼婚姻啊,什麼教育啊,寫得不靠譜。
主持人:這些問題都不能問,是吧?
易:對,謝謝。
主持人:謝謝大家收看今天的節目,再見!
主持人:您看觀眾的這個感覺,我覺得他們好像就是想聽這些問題的,是吧?啊,你看頻頻點頭。
易:沒有的事兒,這都是你們忽悠的,你們就是喜歡低估觀眾。
主持人:因為你劉邦、項羽、品三國,他們都聽得滾瓜爛熟了,現在隨便叫上來一個人都能在這兒講。
易:是,講得比我還好。
主持人:可能就是其他的事兒說得少。不能問是吧?我覺得咱們說點輕鬆的。
易:對。
主持人:比如,咱們找找咱們倆人的共同點和不同的地方。
易:咱們倆共同點。
主持人:相同的地方。
易:就是不說人話唄。
主持人:我比您總結得更樸實:首先都是男人。
易:廢話。
主持人:你不要看很多人是男的,但他不一定是男人吶,對吧!我沒好意思說咱倆都是漢子。
易:就這麼說,就這麼說,對對對。
主持人:都是男人,都很有名。
易:你有名,你有名。
主持人:都有名,這您別客氣。都是靠中央台出的名,而不是靠自己本事出的名。都出過書。
易:是。
主持人:您賣得好,我的賣得差。
易:我不今天弄一盜版的來了,還不簽名嘛。
主持人:然後都領到了稿費,——我是30萬,您領了多少?
易:是不是想改行啊,想離開中央電視台到我那去當我的財務總監什麼的?你要是能夠當我的財務總監,這多少錢你知道我也知道。
主持人: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咱兩個人的家裡都有財務總監。
易:我家沒有,你家有。
主持人:有。咱倆都有妻子。
易:咱倆都有女兒。
主持人:對,都特別愛自己的女兒。
易:哎喲,那太相像了。
主持人:對,特別愛她。然後都有妻子,我跟我妻子平起平坐,您呢?
易:一高一低。
主持人:誰高誰低大家都知道啊。
易:對。
主持人:都喜歡歷史,但是我跟您沒法比,因為我喜歡歷史是被迫的,我們高考要考這個,你不喜歡你考不上。
易:那不是喜歡啊。
主持人:後來就在學歷史的過程中,形成了我的歷史觀。
易:你的歷史觀我知道,就關心人家賺多少錢唄。
主持人:哎,您也不願意說這個問題,您還老挑起這個問題,——我那個書是三十萬,您那個是多少錢?
易:你不還沒改行嗎?
主持人:咱還是說歷史觀。
易:歷史觀我覺得各人可以有個人的歷史觀。
主持人:可以嗎?歷史觀也可以個性化?
易:我覺得可以。因為人文學科的東西它沒有一個終極真理,也沒有什麼標準答案,每個人都可以有每個人的看法,每個人可以有每個人的方法,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讀法,結論不重要。
主持人:您的歷史觀是怎麼形成的呢?
易:我的歷史觀是琢磨出來的,我就老琢磨那些事兒,你說歷史上它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多事情?這些事情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些結果?這個結果的背後到底是什麼?我真正形成歷史觀應該是我讀了馬克思的一本書,叫做《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
主持人:那是什麼時候?
易:上世紀七十年代,《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它主要是解決這樣一個問題,就是像路易·波拿巴這樣一個平庸的人物,為什麼會充當了一個英雄人物的角色?路易·波拿巴是拿破崙·波拿巴的侄子,拿破崙·波拿巴通過政變取得了政權最後做了皇帝,然後被推翻,後來他的侄子又重蹈重新走他伯父的這條老路,又通過政變,又準備當皇帝。這個時候馬克思就寫了這樣一本書,霧月十八是拿破崙政變的日子,所以他稱之為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
主持人:幸虧您解釋一下,我一直以為路易·波拿巴是洋酒呢。
易:當時他政變了以後整個歐洲就震驚了,說這樣一個人怎麼也弄起政變來了?還準備再當皇帝,不理解。馬克思做了一個解釋,做了一個分析,然後就給了我一個方法。他給我的方法就是,這樣一些歷史事件的形成是當時的局勢和形勢造成的。後來我一聽也明白了,就是中國人說的“時勢造英雄”,英雄是時勢造出來的。
主持人:我想知道在這之前您的歷史觀是什麼樣的?
易:在這之前我的歷史觀就是我們的比方說像《三國演義》啊,像三國的評書,還有些戲劇,表現的就是什麼君子啊,小人啊,好人啊,壞人啊,jian臣啊,忠臣啊。
主持人:黑白分明。
易:他們黑白分明,反正一上台你看他臉就知道,像崔永元這樣的臉肯定就是好人嘛。
主持人:對,打入敵人內部的好人。
易:雖然這個嘴有點歪,但是還歪得可愛是吧。
主持人:您要老說這個我就還想問您稿費得了多少。
易:敢情是嘴惦記著稿費呢。
主持人:也就是說一個細節,一種氣氛,或者一個契機,都有可能改變歷史。
易:整個的歷史它有一個走向,它這個走向就決定了它肯定是這樣。三國它也是這樣子,三國很多人不明白的一些問題。比方說,在諸葛亮的領導下蜀國是治理得最好的,相當好應該說是,首先政治清明,執法公平,官吏廉潔,全國上下一心,還不好嗎?它為什麼最先滅亡?這不能歸結於個人的原因,它是有一個歷史的走向,這個走向規定了它就是要這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