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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著藍色晨褸,在沙發上彎起膝蓋,下巴放在膝上。

    她的形象就如漲cháo的波浪般接踵而至地湧向我,把我推向一個奇異的地方。我在那個地力與死者一同生活。在那裡,直子是活的。和我聊天,甚至可以擁抱。在那個地方,死不是繫緊生的決定性要素。在那裡,死不過是構成生的無數要素之一而已。直子常看死在那裡繼續生存下去,然後她這樣對我說:“沒關係。渡邊,那只是死而已,不必在意。”

    在那個地方,我不會感到悲哀。死是死,直子是直子。瞧,有什麼關係?我不是在這裡嗎?直子難為情她笑看說。依然因她一個小動作就能穩定我的情緒,令我受創的心痊癒。於是我想,倘若這就是死的話,死也不是壞事。對呀,死根本沒哈大不了。直子說:“死不過是普通的外,我在這裡更覺得輕鬆。”直子從黑暗的浪cháo深處向我這樣傾訴。

    終於退cháo時,我一個人留在海濱。我覺得軟弱無力,無處容身,悲哀化成黑暗包圍我。

    那種時候,我時常獨自哭泣。眼淚宛如汗水似地滾滾流下。

    木月死去時,我從他的死學到一件事,而且當作座右銘帶在身上,那就是:  

    “死不是生的對等,而是潛伏在我們的生之中。”

    的確那是事實。我們活看,同時在孕育死亡。不過,那只不過是我們必須學習的真理的一部分。直子的吐告訴我這件事。不管擁有怎樣的真理,失去所愛的人的悲哀是無法治癒的。無論什麼真理、誠實、堅強、溫柔都好,無法治癒那種悲哀。我體力,擔心她受不了。

    可是見到她,我就放心了。臉色比想像中健康。還笑盈盈地開玩笑。表達方式也比以前正常得多。又說去了美容室,為自己的新髮型自豪,因此我才覺得她母親不在也沒關係。她對我說,玲子姐,我想我會在現在的醫院完全復原的。我說對的,也許那樣最好。然後我們到外面散步,無話不談。談談今後怎麼打算之類。她說如果我們離開這裡以後,能夠一起生活就好了。”

    “直子說跟你生活在一起?”

    “對呀。”玲子說看,縮一縮肩膀。“於是我說,我無所謂,渡邊的事你不管了?然後她這樣說:“他的事,我會處理的。”僅此而已。於是我們談起以後住哪裡,要做什麼之類。接看跑去鳥屋和馬兒玩。”  

    我從冰箱拿出啤酒來喝。玲子叉點了一支煙,貓兒在她的腿上呼呼入睡了。

    “她從一開始就全部決定好了。所以顯得如此精神奕奕。笑容滿面的。快定了。心情就輕鬆了。然後她把房裡的東西一一整理好,不要的東西就放進院子的汽油桶燒掉,包括當日記用的筆記,信件等等,連你的信也燒了。我覺得奇怪,問她為何燒掉。因她向來十分珍惜地保管你的信,時常重讀。她說:“我把過去的東西全部處理掉,以後重新做人了。”我也不懷疑,反而單純地贊同丁。我認為很有道理。心想如果她能恢復精神得到幸福就好了。那天的直子實在可愛,恨不得讓你也看看。

    然後我們如往常一樣。到餐廳吃晚飯,洗澡。開了一瓶上等葡萄酒對飲,我彈吉他。照例是她喜歡的曲子。披頭四的“挪威的森林”、“米雪星”等等。我們心情很好,關掉電燈,脫掉外衣,躺在床上。那晚非常悶熱,開了窗也幾乎沒風進來。外面已經漆黑一片,蟲聲聽起來特別響亮,房間裡飄滿夏糙的香味。然後直子突然談起你來。談起和你做愛的事,而且非常詳盡。如何被你去掉去衣服,如何讓你接觸身體。自己如何濕,如何讓你插入。感覺如何美妙之類,實在非常坦白地告訴我了。我問她為何突然談起這些事,因為過去直子從來不肯那麼露骨地談性的問題的。當然,坦白地談性也是一種冶療法,但她怕羞,絕對不肯詳細地談。現在突然喋喋不休地說出來,連我也嚇了一跳。  

    “我只是想說出來嘛。”直子說。“如果你不想聽,我就不說。”

    “好哇,你想說什麼就盡避說好了,我會聽。”我說。

    “當他進來時,我痛得不知怎辦是好。”直子說。“那是我的第一次。雖然濕了,一下子就進來了,但是仍痛得很厲害,頭都幾乎麻了。他一直進到深處,我以為到極限時,他卻把我的腳往上提起,進得更深。這樣一來,我覺得遍體生寒,彷佛泡進冰水一般。手腳發麻,寒氣襲來。到底怎麼了?會不會就這樣死去?死了也無所謂,我想。但他知道我痛,保持姿勢不再移動,然後溫存地抱起我的身體,一直吻我的頭髮、脖子、胸部、吻了好久。於是我的身體漸漸回復暖意,他就開始慢慢抽動……玲子姐,那真箇美妙。整個人像快溶化掉似的。甚至覺得就這樣被他占有,一輩子幹這回事地無妨。”

    “如果那麼美妙,不如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天天可以做了麼?”我說。

    “不行啊,玲子姐。”直子說。“我很清楚,它來過就走了:永還不會回來了。不知何故,一輩子只有一次。在那之前和之後,我都毫無感覺,我沒想過要跟他做。也沒再濕過。”  

    當然我向她解釋了。,我說這些情形在年輕女性身上很容易發生,隨看年紀增長就會好轉的。而且有過一次順利的經驗,不用擔心。我說我剛結婚時也是很不順利,相當麻煩哪。

    “不是這個。”直子說。“玲子,我沒擔心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任何人進入我裡面了。

    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侵犯了。”

    我喝完了啤酒,玲子抽第二支煙。小貓在她腿上伸懶腰,換個姿勢又睡了。玲子遲疑一下,點起第三支煙。

    “然後直子抽抽搭搭她哭起來。”玲子說。“我在她床邊坐下,撫摸她的頭說,沒事的,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像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應當被男人寵愛得看幸福的。”悶熱的夜晚,直子又是汗又是淚的。全身濕透了,我拿浴巾幫她擦險擦身體。她連內褲都濕了。

    我幫她脫掉……你別想歪了哦。因為我們天天一起洗澡,她等於是我的妹妹了。”

    “這點我知道。”我說。

    “直子叫我抱她。我說天氣那麼熱,怎能抱嘛,她說這是最後一次了,於是我抱住她。

    我用浴巾里住她的身體。不讓汗水黏住她。等地平靜下來時又替她擦汗,替她穿上睡袍,哄她睡覺。她立刻睡得很熟。也許裝睡也說不定。不管怎樣,她的睡臉真可愛。就像一個生下來以後從未受過傷害的十三、四歲小女孩一般。看見這樣,我也安心去睡了。

    六點鐘我醒來時。她已經不在了。睡袍丟在那兒,衣服、運動鞋以及一直擺在枕邊的手電筒都不見了。當時我就覺得糟糕了。可不是嗎?她帶手電筒出去,一定是摸黑從這裡出去的。慎重起見,我看了一下桌面,找到那張字條"“請把衣服全部送給玲子姐姐。”我馬上去叫大家分頭找直子。於是大家從宿舍到樹林裡里外外徹底搜索。花了五個鐘頭才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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