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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治醫師說我就要進入可以與外人接觸的時期了。所謂的『外人』就是指正常世界的正常人而言,但是在我心中只浮現一個你。老實說,我並不太想見雙親。因為他們對我的事感到很紛亂,即使見了面說了話,也只會讓我陷入悲哀的心情中。而且我還有幾件事一定要對你說。雖然我不曉得是否能夠說清楚,但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也是不能再逃避的問題。

    雖然如此,請你不要把我的事變成你的沈重負荷。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荷。我只是要告訴你,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好,我只是要把這種歡喜之情老老實實告訴你罷了!大概是因為現在的我非常需要你的好意吧!如果我所寫的話有什麼讓你迷惑的地方,我先向你道歉。

    請原諒我!就像我前面寫的,我是一個比你想像中還不健全的人。

    我常常會這麼想如果我和你是在一種自然而普通的狀況下相遇,我們彼此接受對方的好意,那會變成怎麼樣呢?我也很認真、你也很認真(從一開始就很認真唷!)如果沒有木漉又會變成怎麼樣呢?雖然這個『如果』假設得實在太過分,但至少我會更公平、更誠實一點吧!現在的我也只能這麼做了。所以找才希望你能稍微了解我的心情。

    這裡和普通的醫院不同,探訪時間在原則上是很自由的。如果在前一天先以電話連絡,那就隨時都可以見面,還可以一起吃飯,也有過夜的地方。如果你方便的時候,請來一趟。  

    我會愉快地等著見你。信中並附上地圖。信寫得很長,請原諒!”

    我從頭讀到最後,又再讀了一遍。然後下樓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可樂,一邊喝一邊又看了一次。然後才把七張信紙折好放回信封,放在桌上。粉紅色的信封上,以對女孩子來說太過工整的小小字體寫著我的名字和住址。我坐在桌前看著信封。信封背面的地址寫著“阿美宿舍”。很奇怪的名字。我望著這個名字想了五、六分鐘,猜想這大概是取自法文中的ami(朋友)之意吧!

    我把信放進抽屜之後,換了一件衣服出門。因為如果我待在那封信的附近,就會把那封信看上十幾、二十遍。我以前常常和直子一樣,老是在禮拜天一個人漫無目標地在東京街頭閒逛。我回想她信里的每一行字,不斷地反覆思量著,徘徊過一條街道又一條街道。直到日落才回宿舍,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到直子住的“阿美宿舍”去。有一位女性來接電話,問我有何貴事。我說了直子的名字,然後問可不可以在明天中午去探望直子。她問了我的名字,又對我說請三十分鐘以後再打來。

    我吃過飯後又打了一次電話,同一位女士對我說可以探望,請儘管來。我道了謝掛斷電話之後,把換洗衣物和盥洗用具放進旅行袋。然後再一面喝著白蘭地,一面閱讀“魔山”,當我睡著時,已經過了午夜一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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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三點之前回到咖啡室。玲子一邊看書一邊聽FM電台的布拉姆斯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在一望無際的糙原邊端聽布拉姆斯,乃是相當美妙的事。她用口哨附和看第三樂章的大提琴序曲旋律。

    “從前這張唱片聽到磨破了。真的磨破啦。每一寸都聽,物盡其用嘛。”玲子說。

    我和直子叫了熱咖啡。

    “談得好嗎?”玲子問直子。

    “嗯,談了許多。”直子說。

    “待會詳細告訴我,他的表現怎樣。”

    “我們沒做那種事。”直子紅看瞼說。

    “真的什麼也沒做?”玲子問我。

    “沒做呀。”

    “那多無聊。”玲子興致索然地說。“可不是嗎?”我啜看咖啡說。  

    晚餐的情景和昨天差不多。氣氛、說話聲、人的神態都和昨日一樣,不同的只是菜單:

    昨天談起有關無重力狀態下胃液吩泌情形的白衣男人加入我們的桌子,不住地談論樞的大小和其能力的相關關係。我們一邊吃若大豆漢堡牛扒,一邊聽他講解俾斯麥和拿破崙的腦容量問題。他把碟子推作一邊,住便條紙上用原子畫大腦的圖"然後說了幾次“這個有點不對”,重新畫過。畫好之後,珍而重之地收進白衣的口袋裡,把原子筆插同胸前口袋中。胸前口袋有“三支原子筆、筆和:然後把飯吃完,說了一句跟昨天一樣的::“這裡的冬天實不錯,下次務必冬天來玩。”便離去了。

    “他是醫生,還是病人?”我間玲子,“你認為呢?”

    “我完全看不出來"不管怎樣,似乎不太正常,”“他是醫生。叫做官田醫生。”直子說。

    “不過,他是這一帶頭腦最不正常的人。我可以打睹。”玲子說。

    “看門的守衛大村先生也相當瘋癲哪。”直子說。  

    “對。他是癲的。”玲子叉著揶菜花。點頭附和。“因他每天早上喊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亂七八糟的體操。此外,在直子進來以前,有個做會計的女孩木下小姐,患上神經官能失控症而自投未遂,還有一個看護德島,去年因酒精中毒而被革職。”

    “病人和工作人員幾平可以全部調換也無妨了。”我感嘆地說。

    “正是如此。”玲子輕揮動叉子。“你也漸漸了解這個世界的結構啦。”

    “看來是的。”我說。

    “我們最正常的地方,就是知道自已是不正常的。”玲子說。

    回房後,我和直子玩撲克牌,玲子又抱著吉他練習巴哈的曲子。

    “明天幾時回去?”玲子停下來,一邊點菸一邊問我”“吃過早餐就離開。九點多有一班巴士來,如果趕得及,傍晚那份兼職就不必請假了。”

    “好可惜,你應該住久一點。”  

    “說的也是。”玲子說。然後轉向直子。“對了,我要去岡太太那裡拿葡萄。我“若是這樣,我將一直在這裡住下去啦。”我笑看說。

    忘掉了。”

    “我和你一起去好嗎?”直子說。

    “唔,不如把渡邊借給我一下,可以嗎:”“可以呀。”

    “那麼,我們再去夜間散步吧:”玲子挽住我的手。“昨天還差一點點,今晚好好干到最後階段吧:”“好哇,悉聽尊便。”直子吃吃她笑。

    外面風涼,玲子在襯衣上加上一件淺監色開襟毛衣,雙手插在褲袋襄。她邊走邊擾眼望天,像狗一樣猛嗅看,然後說:“有雨的味道。”我也學她嗅了一嗅,什麼味道也嗅不到。

    天空的雲確實多起來了,月亮也躲在雲層背後。

    “在這裡待久了,憑空氣味道就曉得大致上的天氣啦。”玲子說。

    走進職員家眷宿舍的雜木林,玲子叫我等一下,獨走到一幢房子前面撳鈴。

    一名主婦模樣的女士出來,跟她站看聊了一會,然後嘻笑看人屋,拿看一個大塑膠袋出來。玲子向她道謝和說晚安,回到我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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