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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嘛!你本質上是個直性子,無論什麼都一一寫在臉上,會看的人看了,就像看剖開的竹莢魚乾,整個兒全在眼裡。”

    星野條件反she地舉起右手搓臉,又張開手心看看,但上面什麼也沒有。寫在臉上?

    “還有,”卡內爾·山德士豎起一根手指道,“你找的莫不是又硬又圓的東西?”

    星野皺起眉頭:“哎老伯,你到底是誰?怎麼這個都曉得?”

    “所以我不是說寫在臉上了麼?好一個不開竅的小子!”卡內爾·山德士晃著指頭說,“我也不是為趕時髦才長年做這個買賣的。女人真的不要?”

    “跟你說,我在找一塊石頭,一塊叫入口石的石頭。”

    “唔。若是入口石,那我很清楚。”

    “真的?”

    ①日造英語,意為新式(按摩)保健俱樂部。②③日造英語,指提供性服務的特殊洗浴場所。④“我不撒謊,也不開玩笑,出生以來始終一貫以直率為本,從不弄虛作假。”  

    “那塊石頭在哪兒你也曉得嘍?”

    “啊,在哪裡也一清二楚。”

    “那麼,可能把那地方告訴我?”

    卡內爾·山德士用指尖觸一下黑邊眼鏡,清了清嗓子:“喂,星野君,真不想要女孩子?”

    “如果告訴我石頭,可以考慮考慮。”星野半信半疑。

    “那好,跟我來!”

    卡內爾·山德士不等回答便大步流星地順著胡同走了起來,星野慌忙跟在後面。

    “喏,老伯,上校……我口袋裡現在可是只有兩萬五千日元……”

    卡內爾·山德士一邊快步急行一邊咋舌:“足矣足矣。人家可是水靈靈的十九歲美女,保准把你送上天國。舔舔、摸摸、插插,無所不精。事後還教你石頭在哪兒。”

    “得得!”  

    第27章 十五歲的佐伯與五十歲的佐伯(上)

    覺察出少女到來是在一時四十七分。我覷了眼床頭鍾,把時間留在記憶里。比昨晚稍早。今晚我一直沒睡,專等少女出現。除了眨眼,眼睛一次也沒閉過,然而還是未能準確捕捉少女出現那一瞬間。注意到時,她已經在那裡了。她是從我意識的死角溜過來的。

    她依然身穿淡藍色連衣裙,在桌上手托下巴靜靜地注視著《海邊的卡夫卡》。我屏息看著她。畫、少女、我這三個點在房間裡形成靜止的三角形。一如少女對畫百看不厭一樣,我對她也百看不厭。三角形固定在那裡不搖不晃。可是,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佐伯!”我不知不覺地發出聲來。我沒打算叫她名字。只是心中想得太多了,不由得脫口而出,而且聲音非常低微。但聲音還是傳入了少女耳中,於是靜止不動的三角形有一角崩潰了,無論那是不是我暗暗希求的。

    她往我這邊看。並非凝神細看,她仍然支頤不動,只是靜靜地朝這邊轉過臉,就好像感覺出了——為什麼不清楚——那裡空氣的微顫。我不清楚少女看沒看見我。我是希望她能看見,但願她注意到我活著存在於此。  

    “佐伯!”我重複一遍。我無論如何也克制不住想出聲叫她名字的衝動。少女說不定會對這聲音感到害怕或產生警覺,於是出門而去,不再回來。果真如此,我想必大失所望。不,不止是失望,我很可能失去所有方向和所有具有意義的情景。儘管如此,我還是不能不說出她的名字。我的舌和唇幾乎半自動地、自行其是地一次次將她的名字訴諸語聲。

    少女不再看畫。她看著我。至少是視線對著我所在的空間。從我這邊讀不出她的表情。雲絮游移,月亮隨之搖曵。應該有風,但風聲傳不來耳畔。

    “佐伯!”我又叫了一次。我被一種極其刻不容緩的東西推向前去。

    少女不再手托下巴,右手拿到唇前,仿佛在說“不要出聲”。但那真是她想說的麼?如果能從旁邊切近地盯視那眸子、能從中讀出她此刻的所思所感、能理解她想通過那一系列動作向我傳達什麼暗示什麼該有多好!然而所有的意義似乎都被凌晨三時前濃重的黑暗劫掠一空。我突然一陣窒息,閉起眼睛。胸口有一團硬梆梆的空氣,就好像囫圇吞進了一塊雨雲。數秒鐘後睜開眼睛時,少女的身姿已然消失,唯有無人的空椅剩在那裡。一方雲影悄然划過桌面。

   

    我下床走到窗外仰望夜空,一時思緒紛紜。思索一去無返的時間,思索流水,思索海cháo,思索林木,思索噴泉,思索雨,思索雪,思索岩,思索影。它們都在我心間。

    翌日偏午便衣刑警來圖書館。我因為關在自己房間裡,所以不知道此事。刑警問了大島約二十分鐘,問完回去了,大島隨後來我房間告訴我。

    “當地警察署的刑警,打聽你來著。”大島拉開冰箱門,拿出一瓶沛綠雅礦泉水,擰開蓋倒在杯里。

    “怎麼曉得這裡的呢?”

    “你用手機了吧?你父親的手機。”

    我梳理著記憶,然後點了下頭。倒在神社樹林裡T恤沾血的那個晚上,我用手機給櫻花打過電話。

    “就一次。”我說。

    “警察根據通話記錄得知你來了高松。一般說來警察是不會一一講得這麼細的,但還是在聊天中告訴了我,怎麼說呢,我如果想熱情,還是可以做得非常熱情的。從話的前後關係分析,警察好像沒能查明你所打電話號碼的機主,或許是用現金卡的手機。但不管怎樣,你在高松市內這點是被把握住了。本地警察挨家挨戶查了住宿設施,結果在同YMC有特約關係的市內商務賓館查出有個叫田村卡夫卡的和你相像的少年住了一段時間,住到五月二十八日即你父親被誰殺害的那天。”  

    警察未能根據電話號碼查出櫻花身份,著對我多少是個安慰。作為我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賓館經理記得曾為你的事問過圖書館,打電話確認你每天是否真來這裡查資料。這你記得吧?”

    我點頭。

    “所以警察到這兒來了。”大島喝了口礦泉水,“當然我說謊來著,說二十八日以後一次也沒看見你。那以前天天來這裡,而以那天為界再沒出現。”

    “對警察說謊可不是好玩的。”我說。

    “可是不說謊你就更不好玩了。”

    “但作為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大島眯細眼睛笑道:“你還不知道——你已經給我添了麻煩。”

    “那當然是的……”

    “所以別再談麻煩不麻煩了,那東西業已存在。時至如今,再談那個我們也哪裡都到達不了。”  

    我默默點頭。

    “總之刑警留下一張名片,說你再出現在這裡的話馬上打電話報告。”

    “我是事件的嫌疑人?”

    大島緩緩地搖了幾下頭:“不,我想你不至於成為嫌疑人。不過你是父親遇害案的重要參考人這點是毫無疑問的。我一直看報紙跟蹤破案經過,但似乎搜查沒取得任何進展,警察相當焦急。沒有指紋,沒有遺留物,沒有目擊者,剩下的線索也就只有你了,所以他們無論如何想把你找到。畢竟你父親是名人,電視也好周刊也好都大加報導,警察不好就這麼袖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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