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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這還是一個入口與出口的故事。就象那隻進入捕鼠器的小老鼠,因為出口已經關閉,第四天早上死掉了。小老鼠就是城市青年的例子,男主角也即是鼠,他在尋找出口。

    詳盡的細節描寫,對彈子球機的迷戀,無不透出深深的寂寞和迷茫。曾在挪威森林出現的直子在這裡只在第一節中提到,但感覺她的影子深深地籠罩住了全文。鼠忘不掉對直子的愛。他把自己封存在一個只容自己容身的洞裡面,封存在彈子機遊戲裡面。持續不斷的彈子機遊戲把他與周圍的世界隔絕了。

    作者簡介

    村上春樹(1949—),日本著名作家。京都府人。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文學部。1979年以處女作《且聽風吟》獲群像新人文學獎。主要著作有《挪威的森林》、《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舞!舞!舞!》、《奇鳥行狀錄》、《海邊的卡夫卡》、《天黑以後》等。作品被譯介至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在世界各地深具影響。

    1969—1973

    喜歡聽人講陌生的地方,近乎病態地喜歡。

    有一段時間——10年前的事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逢人就問自己生身故鄉和成長期間住過的地方的事。那個時代似乎極端缺乏願意聽人講話那一類型的人,所以無論哪一個都對我講得十分投入。甚至有素不相識的人在哪裡聽說我這個嗜好而特意跑來一吐為快。  

    他們簡直像往枯井裡扔石子一樣向我說各種各樣——委實各種各樣——的事,說罷全都心滿意足地離去了。有的說得洋洋自得,有的則怒氣沖沖,有的說得頭頭是道,有的則自始至終令人不知所云。而說的內容,有的枯燥無味,有的催人淚下,有的半開玩笑信口開河。但我都盡最大努力地洗耳恭聽。

    原因固然不得而知,反正看上去人人都想對一個人、或者對全世界拼命傳達什麼。這使我聯想到被一個挨一個塞進紙殼箱裡的猴群。我把這樣的猴們一隻只從箱裡取出,小心拍去灰塵,“呼”一聲拍打屁股放歸糙原。它們的去向我不知道。肯定在哪裡嚼著橡樹子什麼的,然後一隻只死掉——命運是奈何不得的。

    這的的確確是一樁事倍功半的活計。如今想來,假如那年舉辦“熱心聽他人講話者世界大賽”,毫無疑問我將榮獲冠軍。作為獎品,大概至少能得到一盒炊用火柴。

    我的交談對象中有一個火星出生的和一個金星出生的。兩人的話給我以極深的印象。最先講的是土星。

    “那裡嘛……冷得不得了。”他呻吟似的說,“一想都發、發暈。”  

    他屬於某個政治性團體,該團體占據了大學校園的九號樓。他的座右銘是“行動決定思想,反之則不可”。至於什麼決定行動,卻無人指教。可九號樓里有飲用水冷卻器、電話和洗澡的熱水,二樓甚至有蠻別致的音樂室,裡邊有兩千張唱片和A5阿爾特克唱機,堪稱天堂(較之有一股自行車賽場廁所那種味道的八號樓)。他們每天早上用熱水齊刷刷刮去鬍鬚,下午興之所致地一個接一個打長途電話。到了晚上,聚在一起聽唱片,以至秋天結束的時候他們個個成了西方古典音樂愛好者。

    11月間一個天晴氣朗的午後,第三機動隊衝進九號樓時,據說裡邊正用最大音量播放威瓦爾弟《諧調的幻想》。真假弄不清楚,卻是圍繞1969年的溫馨傳說之一。

    我從堆得搖搖欲墜的用來作路障的長椅下面鑽過時,正隱約傳來海頓的G短調鋼琴奏鳴曲。那撩人情懷的氣氛,同爬上開滿山茶花的山坡小路去女朋友家時一模一樣。他勸我坐在最漂亮的一把椅子上,把溫吞吞的啤酒倒進從理學院弄來的寬口瓶子裡。

    “而且引力大得很。”他繼續講土星,“一個傢伙踢在口裡吐出的香口膠殘渣上,競踢裂了趾甲。地、地獄啊2”

   

    “是夠意思。”我隔了兩秒附和道。那時候我早已學到了各式各樣——不下三百種——附和方式。

    “太、太陽小得很,小得就像從外場看放在本壘上的一個稿子,所以總黑麻麻的。·”他嘆息一聲。

    “大家幹嗎不離開呢?”我問,“容易生活的星球另外也是有的嘛,何苦……”

    “不明白。怕是因為生在那上面的吧——是、是這麼回事。我大學畢業也回土星。建、建設一個美好的國家。搞、搞、搞革命。”

    總之我喜歡聽遙遠地方的故事。我像冬眠前的熊一樣貯存好幾個這樣的地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起街衢,現出房舍,傳來人語,甚至感覺得到人們那大約永遠一成不變的、徐緩然而實實在在的生之cháo流。

    直子也跟我講過好幾次。我一字不差地記得她的話……

    “不知道怎麼稱呼才好。”  

    直子坐在陽光明朗的學校休息室里,一隻手支著臉頰不無厭煩地說著,笑了笑。我耐住性子等她繼續下文。她說話總是慢悠悠的,總是字斟句酌。

    我們面對面坐著。中間一張紅色塑料桌,桌上放有一個滿滿裝著菸灰頭的紙杯。從高高的窗口如魯本斯的畫一般she下的陽光,在桌面正中間畫出一條線,將明暗截然分開。我放在桌面的兩手,右手在光照中,左手在陰影里。

    1969年春天,我們都正20歲。休息室給我們這些穿著新皮鞋、夾著新講義、腦袋裡灌滿新腦漿的新生擠得再無插足之地,身旁始終有人因碰撞而互相埋怨,或互相道歉。

    “那根本算不上城市。”她繼續道,“有一條筆直筆直的鐵路,有個車站。車站不成樣子,下雨天司機恐怕都看不見。”

    我點下頭。’爾後兩人一聲不響地茫然看著在光照中搖曳不定的香菸的煙。

    “車站月台上總有狗從這頭走到那頭。就這麼個車站,明白?”

    我點頭。

    “出了站,有塊小小的交通島,有汽車站,有幾家店鋪。…·店鋪都傻呆呆的,一直走過去就是公園。公園有一架滑梯三座鞦韆。”  

    “沙坑呢?”

    “沙坑?”她慢慢想了一會兒,然後確認似的點下頭,“有的。”

    我們再次陷入沉默。我把燃到頭的香菸小心碾死在紙杯里。

    “那座城市真箇無聊透頂!建造那麼無聊的城市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呢?無法想像!”—

    “神是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的。”我試著說了一句。

    直子搖搖頭,一個人笑了起來。那是成績單上清一色A的女大學生常有的笑法。笑得活像《艾麗絲漫遊奇幻記》裡邊的波斯貓。她消失後那笑也沒消失,在我的心裡留了很久,不可思議。

    對了,無論如何我都想見見月台上跑來跑去的狗。

    4年後,1973年5月,我一個人找到那座車站,為了看狗。為此我剃了鬍鬚,紮上半年沒扎的領帶,換上科爾多瓦新皮鞋。

    我從車上——從只有眼看就要生鏽的淒悽惶惶的兩節車廂的市郊電氣列車上下來,最先撲鼻而來的是令人懷念的青糙氣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效游氣息。5月的風一如往昔從時間的遠方陣陣吹來。若揚起臉側耳傾聽,甚至可以聽見雲雀的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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