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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處沒有絲毫的震驚。
“這他媽的都不能用情種來形容了!”孫守江接著罵,“活脫脫就是他媽的一匹大種馬啊?!”
第八節[本章字數:3682最新更新時間:2008-06-22 14:46:42]
Laila右手拿著酒精棉,湊到趙小柱的臉頰殘存的粘貼膠上。趙小柱的嘴角抽搐一下,但是還是沒有敢動。Laila細心地幫他擦去臉上那些難纏的粘貼膠,接著拿起熱毛巾擦著他的臉。趙小柱一動不敢動,溫熱的毛巾覆蓋在臉上,讓他的恐懼一下子化解了。一直緊握的右手慢慢放鬆了,手心裏面都是汗。
Laila擦拭著他的臉,很仔細,很溫柔。
趙小柱捏了一下腿上的肉,讓自己能夠時刻保持清醒。從接到前來巴黎的命令開始,他就沒有合眼過,到現在已經幾十個小時了。航班上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大腦一刻也沒有停止轉動。他當然緊張,這不是在桔子胡同派出所查查暫住證,也不是分局聯合行動檢查夜總會、桑拿或者髮廊什麼的——這是去巴黎,去響尾蛇出沒的地方!全世界的警察和特工都在尋找自己這張臉,法國那些電影裡面才見過的詹姆斯?邦德們恨不得把所有的子彈都打在自己這張臉上……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而是危機四伏,隨時可能死於非命!
雖然孫守江提出了反對意見,但是苗處執意要對他進行這些實習考察。而苗處……就是苗處,他說出來的話不是意見,是命令——是不容違背的。於是趙小柱就開始了曾經夢寐以求的巴黎旅行,只不過沒有蓋曉嵐的陪同……曉嵐……
曉嵐在吻著自己的臉。
一點一點……
很輕柔,嘴唇很濕潤。
吻住了自己的嘴唇,舌頭伸進來,像一隻活潑的小鹿……
趙小柱伸出雙手抱住了曉嵐,抱得緊緊的。他的眼睛閉著,淚水流下來……你一定很想我了,曉嵐……芬芳撲面而來,卻不是……
曉嵐的味道!
趙小柱猛地睜開眼,推開面前的女人,急促呼吸著看著那張陌生美麗的臉。
Laila臉上帶著眼淚,幽幽看著面前這個彪悍的男人。
他留著獨特的髮型——腦袋兩側和後面的頭髮被完全剔掉,俗稱“高且硬”。這是美軍遊騎兵的小伙子們喜歡的髮型,他們自認為是這支精銳軍隊當中最精銳的一群,桀驁不馴充滿鬥志……
他的眼睛還是那樣充滿憂鬱,帶著淡淡的憂傷——2003年冬季的巴黎,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是這樣的……那天正在上課,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褐色風衣和牛仔褲的華裔年輕男人,消瘦黝黑的臉龐,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Laila是一個阿拉伯戰爭孤兒,大學畢業以後個人出資辦了這個阿拉伯孤兒院,主要收容戰爭當中成為孤兒的孩子們。新海灣戰爭導致她的孤兒院差點人滿為患,Laila也累得夠嗆。Laila是個善良的女孩子,以德報怨,並沒有因為伊拉克軍隊屠殺了自己的父母而不收容他們。
“祖國。”
Laila坐在地板上,舉起手裡的阿拉伯語板。
“祖國——”
孩子們奶聲奶氣地學習著。
“和平。”
Laila又指點下一個詞。
“和平。”
孩子們還是奶聲奶氣地學習著。
那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口,看著這些孩子們。他的眼睛充滿憂鬱,帶著淡淡的憂傷。Laila偏頭看見了他,很好奇地用法語問:“先生,你有事嗎?”
“沒有……”年輕男人笑笑,“我來看看他們……”
“請問你是?”
“美國人。”年輕男人低聲說。
Laila仔細地看著他,他雖然穿著厚厚的外套,但是露出粗壯的脖子來。再仔細看他的儀表,身材挺拔,雙手自然插在兜里,腳下是一雙黃色的沙漠靴。Laila看看孩子們:“你們先玩會吧,我去去就來。”
她在孩子們好奇的目光當中走出去,那個男人也跟著過來。
“你是美國軍人?”Laila問。
男人點點頭,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在手裡揉著,露出了鍋蓋頭:“我曾經是遊騎兵,參加過‘伊拉克自由行動’。我在巴黎旅遊,聽說這裡有一個阿拉伯孤兒院……我想來看看他們……戰爭總是會給他們帶來傷害。”
Laila點點頭:“你叫什麼?”
“Mike。”張勝說。
“進去和他們一起玩吧?”Laila建議。
張勝跟著Laila進去,一起坐在地板上。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圍著他們,Laila用阿拉伯語介紹說:“這是美國人——Mike!他去過科威特和伊拉克,讓我們歡迎他!”
“美國兵!”一個孩子哭著指著他的腦袋,“他是美國兵!他殺了我爺爺——”
孩子們都激動起來,紛紛爬起來躲閃到一邊。
張勝很尷尬,看著他們。
Laila著急地說:“他現在不是軍人了,孩子們!”
“美國兵!美國兵!”孩子們指著他喊。
張勝突然用阿拉伯語說:“戰爭是一場災難,無論對於美國人還是伊拉克人都是災難。”
Laila和孩子們都沒想到,他會說純正的阿拉伯語。一下子都安靜下來,看著這個坐在地板上的鍋蓋頭前美國華裔大兵。張勝看著他們:
“我有一個女兒,Audemarie,比你們小一點。她的母親Julie也是阿拉伯人,和你們一樣也是戰爭孤兒……我的女兒也有一半的阿拉伯血統。我來巴黎,是為了看望她們……也是為了看望你們……”
Laila驚訝地看著這個年齡並不大的華裔男人。
“我也是孤兒,從小和Julie在孤兒院長大。”張勝的聲音很平淡,“我理解你們,也理解你們害怕我……但是你們覺得我像傳說當中的六個腦袋能噴火的撒旦嗎?”
孩子們看著他,雖然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但是他的眼睛是真誠的。
張勝也看著他們:“是的,我殺過伊拉克人……但是那是戰爭,我是戰士,我要聽從命令。我不想多說什麼自由和正義、獨裁和壓迫……因為你們還太小,聽不懂。說實話在戰場上我也想不了那麼多,我只是想活下來,也讓我的兄弟們活下來……”
他的眼中隱約有淚花,好像想起了什麼悲慘的事情。
“現在,孩子們。”張勝看著他們,冷峻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讓我們為了戰爭當中的死難者,默哀一分鐘……不管他們是伊拉克人,還是美國人……好嗎?”
他低下了自己的頭。
孩子們也低下了自己的頭,嘴裡念念有聲。
Laila看著這個會說阿拉伯語的華裔男人,低下了頭……
課後,Laila跟張勝走在孤兒院的糙坪上。張勝拿出一張支票,上面是三萬美元:“這是我在軍隊的積蓄……是參加伊拉克自由行動獲得的戰爭補助,很遺憾我花了一部分。我委託你,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