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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做錯了呢?
罷了,就算是錯了,也無法挽回了……
啞舍的店鋪之中,蜿蜒盤旋的香線無聲寂靜地彌散著,清冷,孤寂……
第十二章 啞舍·涅羅盤
“皇兄,你看這呈貢上來的東西。做的很是精巧呢。”一個衣著華麗的人把手裡一直把玩的一個東西交了過來。
“這個,是個羅盤?”
“當然,我的小時老師還教過我呢,乾三連,坤六斷,兌上缺,巽下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這個東西民間似是叫做涅羅盤”。
三青用尖尖的嘴喙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身後的翎羽,時不時看一眼悠然停在房樑上的鳴鴻,全然沒把在房間中愁得團團轉的陸子岡放在眼裡。
陸子岡這一年間,最先開始的時候是拼命地演算洛書九星盤究竟是怎麼運轉的,之後起了其他的心思,按照前世的記憶開始練習琢玉技巧,而現在因為放棄了用羅盤尋找老闆,也沒有了醫生經常過來串門,閒下來的陸子岡才想起來應該抽空檢查一下啞舍裡面的古董,該曬的就要曬曬,該防蟲的就要換樟腦丸,該除塵的就要擦擦灰什麼的。結果這麼一大掃除,就發現了嚴重的問題。
放織成裙的房間裡,只剩下了那個小葉紫檀的立式衣架,本應該掛在那裡的織成裙已經沓無蹤跡。放織成裙的房間裡,只剩下了那個小葉紫檀的立式衣架,本應該掛在那裡的織成裙已經沓無蹤跡。
若是其他古董,陸子岡可能還會以為是被老闆收起來了,或者是被老闆賣給了有緣人,可他分明記得他和醫生穿越回唐朝見過安樂公主李果兒之後,來到這個房間看過那件冠絕古今的織成裙。而現在卻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衣架子!
陸子岡猶如困獸一般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在眼角餘光掃見了三青後,就像是抓住了致命稻糙一樣,衝過去摸了摸它的脊背,儘量放輕了聲音問道:“三青啊,你有沒有看到這裡的織成裙?喏,就是用很多鳥的羽毛做的一件裙子。”
三青無辜的搖了搖頭,它自然是知道那件裙子的,不過它一向厭惡人類用鳥類的羽毛做裝飾,也就一直看不慣這件織成裙,極少進來溜達,所以也不知道這裙子是什麼時候不見的。站在房樑上的鳴鴻見陸子岡用疑問的目光朝它投she過來,也連忙搖了搖頭,它雖然也是不一般的傲氣,可是成天和三青打架打的它毛都快禿了,此時人在屋檐下,又怎麼可能不低頭?
陸子岡的濃眉深深的皺了起來,醫生從不進啞舍的內間,天天來的畫師也不會任意動其他房間的古董,那麼……這織成裙是被人偷走了?究竟是誰有如此能力啞舍里居然還能丟東西?簡直是聞所未聞啊!
揉了揉酸痛的額頭,陸子岡覺得自己一年過的實在是遭透了,果然只有老闆才能管的了啞舍,他現在都不敢去查啞舍究竟有多少古董不見了,又或是他即使檢查了也查不出來,他又沒有啞舍內所有古董的清單。
鴻鳴在房樑上外頭站了一小會,卻忽然是似有所感,張開翅膀從房間裡飛了出去。三清這回卻並沒有追過去,而是目送他飛出了啞舍,輕輕的叫了兩聲表示這呆鳥終於走了,它很滿意。
陸子岡也沒想攔鳴鴻,本來這小赤鳥就是自己飛過來的,這會兒自己飛走了,是不是感應到它的主人回來了?
站在本該掛有織成裙的小房間裡發了一會兒呆,陸子岡又在啞舍之中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個遍,也沒有翻到那件織成裙,只能垂頭喪氣的走出房間,卻在繞出屏風之後看到了一個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老闆!你回來了?!”陸子岡站在當場,無比震驚。
老闆坐在櫃檯里,正捧著一把明朝的紫砂供春壺暖手。他的神情柔和淡漠,動作悠然平靜,與他之前多少歲月中日日所做的一樣,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見陸子岡從裡間走出,他便勾唇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點頭應道:“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辛苦子岡你了。”
陸子岡臉色數變,最終還是輕吐了一口氣,喟然嘆道:“老闆,子岡有負所託。”
“先坐吧。”老闆卻並未在意,示意陸子岡坐下,翻出兩盞紫砂杯。扶蘇回去找胡亥了,所以他倒是有時間聽陸子岡說下這一年來的情況。
陸子岡坐下來先是喝了杯熱茶定了定心神,然後把自己擅用洛書九星羅盤的事情交待了一下。
“哦?我正是為了拿那個羅盤而回來的,你們倒是膽子大,也不怕穿越過去之後回不來。”老闆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說說,你們都去了哪些朝代?”
陸子岡老老實實地把這一年來時空旅遊的行程從頭到尾說了個遍,連最後他去找夏澤蘭的經過都沒有漏下。事實上陸子岡在內心積累了許多壓力,不知道該找誰去傾述,老闆適時的出現,讓他徹底鬆了口氣,也顧不得有什麼後果了,便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老闆看到陸子岡說完一臉忐忑不安的神情,也就沒有再苛責於他,反而微微一笑道:“若不是我回來,你是不是這個月還要再去明朝一次?”
陸子岡一怔,他本想搖頭否認,但在老闆灼灼的目光中,無法說謊,只好艱難地點了點頭。確實,他不能接受之前的那個結局,他若是早一點就直接帶夏澤蘭離開京城呢?是不是就能躲開錦衣衛的追捕?又或者他早一點與夏澤蘭相遇,徹底勸她離開尚膳監……陸子岡沒有辦法不讓自己這樣想,就算是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想繼續嘗試。
“痴兒,若是洛書九星羅盤如此好用的話,那我為何不用?”看著陸子岡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老闆不由得苦笑道,“我自從得到洛書九星羅盤後,便不斷地穿越回扶蘇死前的那段時間。可是不管我用羅盤重返歷史多少次,就算救活了扶蘇,很快他也會因其他事情而死去。這是完全無法改變的,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
陸子岡忽然想起之前他和醫生在戚少將軍的軍營里,醫生救治了許多兵卒,其中大部分的人都因為隨之而來的戰事很快陣亡,當時他也沒有多想,難道原因真的是歷史的不可逆性嗎?
“我總以為是自己做的還不夠,總覺得自己下一次會做得更好。”老闆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里輕輕搖曳的茶水,言語裡有著說不出的苦澀,“可是看著他一次次因為各種原因在自己面前死去,就像是一個永遠都無法醒過來的噩夢,最終我只能無奈的屈服,吧洛書九星羅盤封存起來,不再動用。”
陸子岡面色慘白,終於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天真。
是的,歷史永遠只是歷史,發生過的事情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即便他再怎麼付出努力,都無法挽回了。
陸子岡發了會兒呆,最後用手抹了抹臉,頹然道:“老闆,我可能還做了件傻事。”說罷便把自己對醫生用蘅蕪香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沒法隱瞞,也沒太過辯解。陸子岡隱約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的精神狀態有些危險,也許是坐擁眾多稀奇古怪的古董,舉手投足間就能輕易穿梭古今,可以隨意地掌握別人的命運,讓他產生了一種無所不能的錯覺。他是普通人,無法在強大的誘惑面前把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