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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陸子岡不禁道:“玉米直接煮熟吃或者烤著吃就很不錯,燉湯或者搓成玉米面,剝粒炒菜,或者加點油和面做成玉米烙也更好吃。”
“啊?”夏澤蘭請陸子岡回來給他做飯,也有讓他吃吃這種稀奇的玉蜀黍顯擺的意思,結果對方居然看起來比她更了解。夏澤蘭泄氣後也重新振作,問清楚了如何做玉米烙之後,便選了兩根玉蜀黍一頭扎進院子裡的小廚房中。
陸子岡也沒有進屋,而是陪在外面,按照夏澤蘭的指示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挑水、擇菜等等。夏澤蘭的小廚房雖然比起碾玉作司正的廚房小了許多,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其中罈罈罐罐甚多,顯然都是夏澤蘭的私家珍藏。
陸子岡從來不知道做菜還有如此多繁瑣的工序,因為現在廚房都是全自動或半自動的機器,此時目睹了古法廚藝,覺得無比神奇。連煮飯時添加柴火的多少都有講究,那個在廚房中忙碌的妙曼身影,更像是在製作藝術品一般,一舉一動都充滿了令人意不開目光的魅力,更令人永生難忘。
兩人直接在院子裡支起了圓桌,等天色稍暗下來的時候,圓桌上的已經是一席頗為豐富的菜餚。
蒸得紅通通的四隻河蟹、辣赤焦香的五香排骨、金黃香脆的玉米烙、醬褐色的爆蟮片,還有一砂鍋的清燉蟹粉獅子頭。色香味俱全,令人口齒生津,食指大動。陸子岡幫忙擺好碗筷之後,就端坐在桌前忍受煎熬,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因為穿越前的緊張,今天就沒吃過飯。
夏澤蘭洗淨了手,進屋把滿是油煙的衣服換下,再出來時已換上了一襲青綠色的襦裙,又套了緗色的寬袖背子,只在衣襟上以粉色桃花花邊做裝飾,且領子一直通到下擺,更襯的她容姿清麗奪人,未施半點脂粉的肌膚艷若桃李,陸子岡一時之間竟是看呆了。
有那麼一瞬,陸子岡居然有些嫉妒前世的自己了。
漂亮、溫柔、慡利、做菜又好……這樣的女朋友誰不想要啊!當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宜室宜家。
夏澤蘭也注意到了年輕的琢玉師熾熱的目光,她腳步微滯了片刻,隨後低垂著眼帘,把懷裡的一小壇酒放在了圓桌上。再抬起頭的時候已是恢復了往日的微笑,只是臉頰微帶些許紅暈。“這是一小壇從御茶房那邊要來的桂花醞釀,正好配這時候的蟹子吃。這京城中的人不那麼喜吃蟹子,這是前面餐館剩下的四隻公蟹,這時候正是膏肥之時,倒是便宜你了。”
陸子剛知道這只是夏澤蘭客氣話,十月份的河蟹,正是一年之中最貴的時候,這四隻螃蟹,看起來個頭都比成年男人的拳頭還大,一隻就比這桌上的其他菜都貴重了。他也不多說什麼,拿過那壇酒,拍開壇口的封泥,一股沁人心扉的濃醇酒香迅速在小院中散開。
倒入瓷白酒盅中的酒液呈琥珀顏色,入口清新醇和,綿甜純淨,帶著桂花的香氣,令人唇齒生香。雖然釀酒都是良醞署所制,但御茶房都是管著御賜的茶酒,這一小壇桂花醞釀也是夏澤蘭機緣巧合之際存下來的。她倒是不喜歡杯中之物,所以才留存至今。
看著年輕的琢玉師毫不掩飾的讚嘆表情,和舉筷如飛的動作,已經完全取悅了夏澤蘭一顆廚師的心。她這頓晚餐雖然看似簡單,但所使用的香油、甜醬、豆豉、醬油、醋等等都是她巧手秘制的,不必宮中掌醢署御製的差,所做的菜餚也非平日能吃到的。就拿那盤蒸蟹來說,她之前就一直用浸了些許黃酒的濕布罩著,將養了幾天,讓蟹子排乾淨了肚內污濁,本想著這幾天一天吃一隻的,結果正巧碰上這個冤家,只好一起料理了。蒸籠里都鋪著荷葉和紫蘇葉,蟹肚臍都塞了幾粒花椒去腥,又放了幾朵白線jú花一起上蒸籠,這一盤jú花蟹在宏鴻樓可要買上三兩銀子。
“居然那麼貴啊,那還真是令姑娘破費了。”
夏澤蘭一呆,隨後就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桌子底下,沒想到她竟然不知不覺把自己想的說出來了。她連忙補救道:“陸大哥你別介意,你幫我雕琢那玉料,我給不起你工錢,只好做這頓飯聊表心意。”
明朝初期的時候銀子的購買力還強一些,到明中期,一兩銀子大概能抵現代的人民幣六百多塊。三兩銀子就是將近兩千塊人民幣了,當真是貴。不過古時交通不便,在長江一帶的河蟹運到京城,確實是不易。陸子岡一邊咋舌一邊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是有口福了,他用手拿起一隻螃蟹放在夏澤蘭盤裡,笑著道:“本就說好替姑娘你雕琢那玉料就是為了還十年前的那頓蛋炒飯的,這頓又是在下先提出來相請,實在不好意思讓姑娘忙碌多時。”
夏澤蘭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一股期待,是不是之後還會請她去吃一頓?這樣有來有往的……可是她卻見年輕的琢玉師用手邊的方巾擦了擦手,珍而重之地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放到了她的面前。
“夏姑娘,這是在下這頓飯的謝禮。但,請等我走以後再打開如何?”陸子岡說得極為認真。
夏澤蘭迎著他深沉的目光,一顆心砰砰直跳,只能點頭應允。
這一番說笑,兩人間的隔閡便冰雪般融化,很快就打破食不語的慣例,一邊吃喝一邊聊起天來。夏澤蘭離開蘇州多年,自是希望知道一些蘇州的事情。而陸子岡雖然並不是原裝貨,但他對前世的記憶爛熟於心,對夏澤蘭的問題回答得滴水不漏,又因為他實際上博學多才,言辭談吐都異於普通人,更像是夏澤蘭頗為仰慕的讀書人,更令後者美目連連停駐。
等到天色已然全黑,夏澤蘭點燃了圓桌上的燈油,院牆外人聲鼎沸的餐館更顯得小院內的寂靜,陸子岡忽然想到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之前他就偷看過羅盤指針的移動速度,估計等到指針歸位天道十字線至少要等到凌晨了,那他今天晚上要睡哪兒啊!
身無分文,他連客棧都去不了,又舍不拉下來臉管夏澤蘭借銀子。在吃了一頓頂級菜餚之後,他就更不想去睡大街了。陸子岡思考了半晌,終於決定不要臉一次,喝酒裝醉。
夏澤蘭哭笑不得地看著陸子岡接連不斷地喝著桂花醞釀,最終不勝酒力趴在桌子上昏睡了過去。她怎麼就忘記告訴他這桂花醞釀的後勁十足呢?她只好把一片狼藉的桌子都收拾乾淨,之後口中喚著陸大哥,夏澤蘭試著伸手推了推對方,卻毫無動靜。
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僅剩的那個錦盒上面,夏澤蘭咬著唇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拿了過來。
再打開錦盒的那一剎那,夏澤蘭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使是燈光昏暗,她也能看出來這對手鐲那巧奪天工的雕琢,而且一對鏤空玉鐲並排放在一起,還有著在地願為連理枝之意。即使是個傻的,也能明白對方巧妙蘊含其中的情意。
不禁拿起一枚玉鐲在手中把玩,夏澤蘭看清楚手鐲內的子岡款,不由自主地暈紅了雙頰喃喃自語道:“子岡……陸子岡……”
陸子岡是被嘈雜聲吵醒的,他迷糊了片刻,才發現自己本來是裝醉的,結果後來真趴在圓桌上在院子裡睡著了。隨著他坐起身,肩上披著的厚厚毯子變滑落而下,夜晚的秋風立刻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