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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正自然推辭,婉拒道:“救人乃義不容辭,就是換了其他人在裡面,我也是要救的,康侯不必如此。況且我發現康侯的時候,你已經在門口了,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門口?”王俊民一呆,初虞世初虞世之前和他說過這事,他也以為是好友記錯了,沒太在意。但此時這當事人再次提起,讓王俊民不得不信。
難道那個人是他自己在火海中產生了幻覺?主簿大人也沒說還有其他受傷的人,在那樣的火勢之下,若是有其他人救他,肯定也少不得會被火燒傷。
王俊民壓下心中的疑惑,堅持要求張師正收下謝禮。其實他們都是讀書人,送的也不是金銀之物,而是幾本王俊民特意淘換來的孤本。說值錢也不太值錢,但卻是有錢也買不來的。
張師正推脫不掉,只好勉強收下。他的眼角餘光掃到王俊民腰間的玉翁仲,狀似閒聊地嘆道:“康侯,你別嫌我多言,這玉翁仲我也不信邪戴過一陣,當真是諸事不順。有次在街上差點被受驚的馬車撞上,若不是那馬車正好被石頭所絆,先行摔倒在地,我說不定就會被那匹瘋馬踏斷了脖頸。”
張師正一邊說一邊驚魂未定,顯然也是無比後怕:“如今你雖然勉強撿回來一條命,但終究是誤了這次的科考。以往太祖朝每年一科,到真宗朝兩年一科,往後說不定還會三年一科甚至更長。”
王俊民抿緊了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正好這時又有其他同學前來拜會,張師正的人緣在太學中是最好的,王俊民覺得沒有辦法融入到他們的那個圈子裡,索性告了辭。
打發了初虞世離開,王俊民卻並未休息,而是低頭看著手裡的玉翁仲。
也許是在火海中他在地上打滾的緣故,也許是因為靠近了火焰承受不了的高溫,玉翁仲上的裂痕更多了,那些像極了鮮血般的沁色,更讓玉翁仲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是真的很喜歡這枚玉翁仲,甚至連上面原本的裂紋有多少條,哪裡有,閉著眼睛都能記得起來。指尖在上傷痕累累的玉翁仲上划過,王俊民還是把它重新拴回了要帶上。
這一年的上舍評考,張師正得到了上等評價。
王俊民一直想去當面感謝張師正的救民之恩,但又怕影響到他溫書,所以一直等到科考結束之後,才提著謝禮到了他的舍齋登門拜訪。
其實張師正的舍齋,就在他的斜對面,但王俊民卻是頭一次敲門。
張師正開門的時候,王俊民就看到了他正在收拾東西,並不是回家暫住的架勢,而是把書架上的書籍都一摞摞地放進箱子裡。
“你這是……要搬走了?”王俊民下意識地問道,隨即回憶了一下張師正的字,揚起了笑容道,“恭喜不疑兄,此次定能金榜高中啊!”這樣仔細地收拾東西,不是考砸了就是以後不再年太學了,就是考太好了以後也不用在念了。王俊民雖然不善於言辭,但自然也不會認為張師正考得很差。
開玩笑,上等的上捨生,又怎麼會考得很差?一想到自己連去參加考試都做不到,王俊民就不由得黯下了神色,但還是強打起精神,誠懇道謝:“當日多虧不疑兄相救,前幾日怕太過叨擾,所以今日才來致謝。”說罷就把謝禮遞了過去。
張師正自然推辭,婉拒道:“救人乃義不容辭,就是換了其他人在裡面,我也是要救的,康侯不必如此,況且我發現康侯的時候,你已經在門口了,我只是舉手之而已。”
“門口?”王俊民一呆,初虞世之前和他說過這事,他以為好友記錯了,沒大在意。但此時這當事人再次提起,讓王俊民不得不信。
難道那個人是他自己在火海中產生了幻覺?主簿大人也沒說還有其他受傷的人,在那樣的火勢之下,若是有其他人救他,肯定也少不得會被火燒傷。
王俊民壓下心中的疑惑,堅持要求張師正收下謝禮。其實他們都是讀書人,送的也不是金銀之物,而是幾本王俊民特意淘換來的孤本,說值錢也不大值錢,但卻是有錢也買不來的。
張師正推脫不辭,只好勉強收下。他的眼角餘光掃到王俊民腰間的玉翁仲,狀似閒聊道:“康侯,你別嫌我多言,這玉翁仲我也不信邪戴過一陣,當真是諸事不順。有次在街上差點被受驚的馬車撞上,若不是那馬被石頭所絆,先行摔倒在地,我說不定就會被那匹瘋馬踏斷了脖頸。”
張師正一邊說一邊驚魂未定,顯然也是無比後怕:“如今你雖然僥倖撿回來一條性命,但終究失誤了這次科考,以往太祖朝每年一科,到真宗朝兩年一科,往後說不定還會三年一科甚至更長。”
王俊民抿緊了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正好這時又有其他同學前來拜會,張師正的人緣在太學中是最好的,王俊民卻覺得沒有辦法融入到他們的那個圈子裡,索性告了辭。
回到自己的舍齋,王俊民摸著腰間的玉翁仲,手指在觸到上面的傷痕時,腦海中卻閃過張師正說的話,心中不免有些鬱結。
這玉翁仲傷成這樣了,就不適合每天都帶著了吧。
最後憐惜地摸了一下玉翁仲,王俊民把它放進了一旁的漆盒,渾然沒察覺到那本來玉色瑩潤的玉翁仲瞬間黯淡了下來……
隨後的科考殿試成績公布,張師正擢甲科,賜進士及第,但卻沒當上狀元。他們的學長劉輝摘了魁首。
這位今年才二十七歲的學長,在太學之中也是個傳奇,他行文辭藻靡麗,堆砌典故成風,被世人所追捧,在好幾年前就已經成為了京城名士。但上一屆主持進士考試是知貢舉歐陽修對這種浮靡文風深惡痛覺,他要提倡平實樸素的文風。據說在那屆科考中,歐陽修評閱文章,捲紙自然都是糊名的,但他立時就認出了劉輝的文風,拿著硃筆從頭批判到尾。名落孫山的劉輝毅然辭去了太學,回鄉苦讀,體驗民間疾苦,行文日漸誠熟樸實,終於在今年被御試考官歐陽修大加讚許,一舉奪魁。
王俊民得來他人譽抄的狀元文章,反覆研讀數遍,也自愧不如。
初虞世參加科考的名詞也不算太理想,他便退了太學,回家去念醫書了。旁人都覺得他太傻,但王俊民其實在心底里微妙地羨慕他。
可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並且堅定地做下去,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王俊民心無旁騖,愈發苦讀。只是這回並不死讀書,而是在溫書之餘,儘可能地走訪更多的地方。《荀子 儒效》日:聞之而不見,雖博必謬;見之而不知,雖識必妄;知之而不行,雖敦比困。他漸漸地身體力行地體會了書中所說的那些話語,並不是單單從字面上來理解。
一晃又是兩年,此次的上舍評考自然是王俊民這個唯一上等上捨生,而後嘉佑六年辛丑科舉在眾人期待中到來。
已經二十五歲的王俊民在太學中已經算是年紀頗大的了,若他今年再不中舉,那麼就要從太學退學,當個無關緊要的師爺,或是留在太學中當一名普通的學正或者學錄,領取微博的俸祿。家裡的弟弟們已經長大,需要花銷的地方日益增多,他已經不能再給家裡增添負擔了。況且他一直藉口苦讀詩書,並未娶親,也是因為這彩禮錢家裡恐怕都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