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請王你稍等一會，我把手頭上的工作吩咐一下就可以離開了。領事有事回國了，所以很多事情都要由我來處理。”
第一冊 第十八章 品茶議事
安東尼是個血統純正的法國人，他每天都要喝咖啡與牛奶，吃法國麵包和奶酪。可安東尼也很喜歡喝茶，不管是紅茶還是綠茶他都喜歡喝，中國的功夫茶和大碗茶他也都十分的喜歡。
安東尼似乎是這家茶館的老熟客，安東尼一進門就由掌柜的親自招待著。王耀祖四處看了看，感覺這是一家很高級的茶館，從裝潢上就可以看出，不僅古色古香，還有很深的儒家風度。只不過在這上海灘上，很多東西都變質，充滿了錢臭味。
安東尼和王耀祖這個時候來喝茶，幾乎沒有什麼客人，整是茶館生意最冷清的時候。可因為是安東尼來，掌柜的馬上叫來了店裡兩位最出色的女服務員，一個彈古箏，一個泡茶。
安東尼選的是茶館裡最幽靜的地方，一個用屏風間隔起來，再用帘子擋住的單間。這樣的一個單間設置得很精巧，既不是完全隔絕，又跟外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是需要安靜與交談的客人最適合的地方。
外面的古箏音樂開始響起，泡茶的女子提著一小壺熱水走了進來。將燒熱的水放在一邊，先拿出準備的茶葉，用竹夾夾起一小片茶葉，對王耀祖和安東尼說道：“兩位先生，這是雨前的春茶，水則是從市外運來的高山泉水。”
泡茶女子的意思是要讓王耀祖和安東尼檢查茶葉，這是對來茶館喝功夫茶的規矩。王耀祖對此搖了搖頭，王耀祖其實懂茶，但他並不想這麼表現一下。
安東尼其實並不怎麼懂茶，他本身也不是什麼中國通，也就了解了一點點模糊的中國歷史，懂得一些簡單的漢語對話罷了。可他還是要假裝自己很懂，伸出手來接處一片茶葉，放到鼻子上聞了聞之後，用中文開口說道：“很好，開始吧。”
第一泡茶，安東尼與王耀祖都不說話，只是細細的品嘗。安東尼很快就發現，在法國很喜歡和咖啡的王耀祖，似乎比他還會品茶，這讓安東尼的興趣少了許多，同時也有些好奇。
“王，你似乎很會品茶啊。”
“安東尼，你似乎忘了我是哪裡人了。在福建，有武夷茶和觀音茶，還有德化的茶具。在我的老家，我的父母都喜歡喝茶，我是喝茶長大的。”
第二泡茶，安東尼明顯喝慢了，在之前用法語試探了之後，確定了身邊的女子聽不懂法語之後，安東尼終於是要談正事了。前前後後都要用法語交談，這樣最保險。
“王，你應該知道，在歐洲。茶葉很貴，特別是來自中國的各種茶葉。在歐洲只有有錢的人才喝得起。我的祖父在很小的時候就教導我喝茶，小時候就覺的茶很苦，後來卻漸漸喜歡上這個味道了。王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知道，因為這是身份的象徵。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成為朋友，也才會有這麼一筆大生意。”
王耀祖將茶杯舉起，以茶代酒敬了安東尼一杯。
“沒錯，這的確是身份的象徵，我沒有一刻不希望恢復家族以往的繁榮，我是最正統的法國貴族，我的家族歷史長達兩百年，最風光的時候是一位子爵，擁有自己領土和城堡。每一次品茶都是在提醒我，我要恢復我家族的榮耀。可是王，我現在突然有些害怕，因為這筆生意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有一點差錯的話，我將失去現在的一切。”
安東尼害怕了。王耀祖徹底沒心情品茶了。上海青幫做殺手頭子的八爺，號稱上海灘沒有人他不敢殺的八爺害怕了。眼前這位洋人，在上海灘橫行霸道，連淞滬警備司令部司令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上海法租界領事館領事參贊也害怕了。
似乎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八爺和安東尼似乎都是這個樣子，也只有王耀祖這個暫時還沒有獲得太多的人，才並不感覺害怕。
“安東尼，我一直在想，當然那些去尋找新大陸的航海家們，那些第一批移民新大陸的家庭，他們當時是懷著什麼樣的感覺出海的。大海茫茫，沒有正確的海圖，那些想尋找東方黃金之國的人，難道不知道那是一條無比危險，到處都是死亡的道路嗎？”
王耀祖不喜歡法國人，所有的歐洲洋人都很傲慢，大部分人從心底里看不起黑髮、黑眼、黃皮膚的中國人。打心裡認為他們是最優秀的種族，在法國留學的時候，王耀祖沒少吃這樣的苦。想起法國留學的種種，王耀祖的內心都是憤怒的火焰。
可王耀祖卻十分欣賞歐洲大航海時代的那些航海家們，那些到新大陸去發動殖民戰爭的冒險家們。那一種不顧一切，拿生命冒險的精神，正是王耀祖所欣賞的，也是王耀祖所學習的。
“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當年那些去新大陸冒險的人，只不過是一群失去了土地，找不到工作，一無所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未知的新大陸上的窮人。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我現在比當年的那些人還不如？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句俗語嗎？‘富貴險中求’讓我們為交易的成功，以茶代酒干一杯。”
安東尼舉起了杯子，與王耀祖輕輕一碰，然後一起喝光茶杯里的茶。一邊泡茶的女子並不清楚這兩位客人到底在說什麼？全部都是用洋文交流，不過就算她聽得懂，她也清楚哪些話是她該聽的，哪些話是她不該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