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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內,稱為“海池”的湖泊中,有一艘彩船緩緩漂游。在等。
李淵與幾位大臣,正等著這令他左右為難的三個兒子。但已過了兩個時辰,還未見蹤影。……
玄武門外,卻出奇地平靜。
只有幾名守衛侍立大門兩側。
李建成與元吉的人馬,緩緩前行。入城門,前面的臨湖殿側有人影閃動。
李建成一怔:“不好了!”
4
石彥生待此時才策馬走近玄武門外。
殿側,突然衝出數十騎人馬,狂奔而來,建成與元吉措手不及,大吃一驚。情況不對勁,立即拉轉馬頭,欲向宮外馳去。
說時遲那時快,李世民拍馬追上,高喊:
“王兄,停下來!”
城頭弓箭手,即時現身布陣。
玄武門外,石彥生伸手一攔,示意: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得輕舉妄動。”
部屬無人上前,也不知發生什麼事。只面面相覷。石彥生靜待“兵變”,心想,俘虜的政策費時不久,一切大局已定。
忽見宮門開始關閉。
石彥生望向前方。
——宮門內發生的事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一生的陰影!
李元吉舉弓射擊突襲的世民,因緊張過度,三次都無法把弓拉滿,眼瞅著建成一聲慘叫:“哎——你竟親手把……”
穩穩一箭,正插他背心,他應聲落馬。世民意猶未盡,瞄準元吉。而亂箭亦四面八方射至,元吉身中一箭,墮下馬來。
世民坐騎受驚,失控,往樹林狂奔,被樹枝掛住,他也摔跤在地,元吉負傷奪下他手中的弓,打算勒死世民。
霍達與部屬躍馬衝來,把劍拋向世民。元吉徒步逃命,在至武德殿途中,終為他的兄長所殺。
瀕死,只聽得世民補上一句:
“逆賊,好大的膽子!”
太子死了,齊王也死了。騎兵全軍覆沒。
人命只在一瞬間消亡。但石彥生隱約見到裡頭的激戰,有血。快如閃電。
神秘而恐怖。宮門緩緩關閉前,石彥生決意闖入。他厲聲喝道:
“是太子出事嗎?”
策馬狂沖。那沉重無比的兩扇宮門,形同幕閉。馬頭勒不住,起蹄,人立。
一陣驚嘯。
石彥生幾乎栽倒。
還沒坐定。
一滴血自城頭滴下來。
抬頭,紅日已當空。他眯起眼睛看。——是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他們的嘴微張,如未完成的驚呼。目不瞑臉未僵。李建成和元吉的人頭,高懸在玄武門之上……
石彥生目瞪口呆。
所以部屬也目瞪口呆。
這不是他想像中止戈息斗的結果,這是一個骨肉殘殺的血腥慘劇!李世民為了奪嫡,他不惜親手吧兄弟幹掉!
那密不透風的布局,也許除了他本人,世上沒有人知道,也猜想不到。
石彥生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事實,他在玄武門狂喊:
“呀——”
太遲了。
幕閉了。
第二章
5
在太極宮那的李淵,久未見他們兄弟來覲見,忽聞侍衛匆匆上報:玄武門有人作亂,情況未明。
他嚇得魂飛魄散。
此時,頭戴鐵盔,身穿鎧甲,雙手血跡斑斑的霍達闖入,把兩個血淋淋的人頭扔在庭前。李淵當下大為震驚:
“是誰作亂?發生什麼事?”
再細看這兩個人頭……
李世民已下跪跟前:
“太子和齊王叛變作亂,已被兒臣及部屬誅殺。”
霍達也恭敬洪亮地道:
“未免陛下受驚,特來保駕。”
面如土色,措手不及的老父,怎也想不到一個清晨,局勢已變。他望向身畔的謀臣,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心念電轉,便道:
“建成和元吉,對於大廳王朝之建立,本來沒有什麼功勞,如今秦王世民功蓋天下,四海歸心,陛下若立他為太子,把朝政交付予他,必然無事!”
李淵定下心神,半響。
智慧的開國皇帝,難道不明白,這個極其大膽和冒險的行動,勝者是誰?他也打過天下,在風雲變幻中,如一局棋,全面處於劣勢的一方,只能緊咬一個大翻身的機會,全力搏擊。而敢弒兄弟的人,難道不敢弒父嗎?
他平靜地道:
“對。這也是朕的心愿。”
李世民伏在他座前,痛哭流涕:
“我這樣做,完全為了父王,決不敢忘記養育大恩。”
知子莫若父,李淵輕嘆,無聲。只撫摸世民頭髮,下令:
“我決定把帝位傳給你了。”
世民急忙搖頭:
“不!兒臣堅決辭讓!”
李淵佯責:
“不准辭讓——從今以後,軍事上朝政上大小事宜,由新立太子裁決之後,再行奏上。”
世民作出勉強的神色,最後不得不服從:
“如此,兒臣只好領旨。”
李淵退位退得這樣快,相信他自己也沒有絲毫心裡準備呢。
李世民轉向霍達,臉孔馬上換過了:
“霍達,快領兵到東宮以及齊王府,追殺叛黨,不容有失!”
霍達一念:當中亦有將才,可留作後用。
或量才招降吧。
——因為,在這次宮門喋血的兵變這,他們確實利用過一個人。
石彥生飛馬直闖太極宮。
紅柱白牆,赭黃色斗拱,灰瓦,綠琉璃屋脊,莊重而典雅。若無其事。
憤怒的火焰壓不住,他紫漲著臉,疾如雷電中,身後有人馬追至。
馳近了。
是一個女子,穿胡服的紅萼,短衣窄袖輕裝,大喊:
“石將軍!不要進去!”
6
石彥生勒馬,紅萼趕在他前頭攔截。
他冷冷地望向他,沉聲道:
“請十九公主讓路,我要面謁皇上。”
“你入宮,迫不及待送死嗎?”
石彥生怒氣未息:
“我誤信秦王,走錯了一子。你不讓開,別怪我不客氣!”
石彥生硬闖進宮去。
馬蹄翻飛,紅萼又急又氣,向著那遠去的背影:
“這局棋你輸定了!”
恨得雙腳一蹬,也策馬追去。
還沒到東宮,石彥生的坐騎幾乎踐踏上一個物體。他生生止住,馬蹄受控,看真點,這是一個年約三歲的小孩。
他的小臉驚恐而漲紫,眼珠子不動,沒有瞑目。錦衣胸前暈開了殷紅的血汁,似有體溫。小小的屍體,無辜地癱臥在宮門外,他逃不出去。——一個懷抱中的小孩,只因是太子的後裔,方有此悽慘下場。
而這還是個前奏。
大屠殺已經進行了。
東宮內,齊王府內,各有李世民的得力部屬,分頭斬糙除根。婦人、少年、嬰兒,統統在一個時辰內,像豬羊般被屠滅。他們已經受封在外的兒子們那,合共十多人,均被新太子下令去吧斬首,同時除去皇家戶籍。
連左右親信百餘人,亦不能倖免……
石彥生來遲了。
——即使他趕至,也無法遏止一切。
因為他是一隻棋子。
但他仍賈魚其勇,與這批奉命追殺“叛黨”的霍達的部屬激戰起來。
血洗的一天。
石彥生全身的熱血在奔騰,覺得自己坐在一個鍋爐里,燙得頭昏腦漲。他隨父大舉起兵反隋,是因為煬帝無道;率領精銳攻打突厥,是因為他們乃侵略中原的外族。三戰三捷,血染征衣,沒有一次,像今日所見,全是自相殘殺!
石彥生的眼睛紅了,劈殺得興起。他救不回任何一個活口,但氣勢如虹……
橫來衝鋒的人被認出來了:
“他是石彥生,是太子的余將,也是叛黨!”
人馬聲喧,援兵增至。
石彥生被重重包圍,終於敵不過,被制伏了。刀劍正架在脖子上。
“好呀!”
紅萼嬌叱一聲,已策馬趕到:
“奉秦王,亦即新太子令,把這叛黨牢牢捆起來,交給我!”
石彥生倔強地怒目瞪視,分不清來意。都是同一個鼻孔出氣的掌權者,還惺惺作態一番。看來皇室之內,飲血才可生存。
他被捆起,扔到馬背上。
紅萼冷笑:
“哼!敬酒不喝喝罰酒。”
又下令:
“把那把破劍拿來,面呈新太子,作為叛黨罪證。你們好好守衛,回頭論功行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