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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一句話,不怕他多心:要都這麼記清了還我們,不知要還多少了。只怕我們沒有,要有隻管拿去。”因叫旺兒媳婦來,“出去,不管那裡先支二百銀來。”旺兒媳婦會意,因笑道:“我才因別處支不動,才來和奶奶支的。”鳳姐道:“你們只會裡頭來要錢,叫你們外頭弄去,就不能了。”說著,叫平兒:“把我那兩個金項圈拿出去,暫且押四百兩銀子。”平兒答應去了,果然拿了一個錦盒子來,裡面兩個錦袱包著。打開時,一個金累絲攢珠的,那珍珠都有蓮子大小;一個點翠嵌寶石的:兩個都與宮中之物不離上下。一時拿去,果然拿了四百兩銀子來。鳳姐命給小太監打疊一半,那一半與了旺兒媳婦,命他拿去辦八月中秋的節。那小太監便告辭了,鳳姐命人替他拿著銀子,送出大門去了。這裡賈璉出來笑道:“這一起外崇,何日是了!”鳳姐笑道:“剛說著,就來了一股子。”賈璉道:“昨兒周太監來,張口一千兩,我略應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將來得罪人的地方兒多著呢。這會子再發個三五萬的財就好了!”一面說,一面平兒伏侍鳳姐另洗了臉、更衣,往賈母處伺候晚飯。

    這裡賈璉出來,剛至外書房,忽見林之孝走來。賈璉因問何事。林之孝說道:“才聽見雨村降了,卻不知何事。只怕未必真。”賈璉道:“真不真,他那官兒未必保的長。只怕將來有事,咱們寧可疏遠著他好。”林之孝道:“何從不是?只是一時難以疏遠。如今東府大爺和他更好,老爺又喜歡他,時常來往,那個不知?”賈璉道:“橫豎不和他謀事,也不相干。你去再打聽真了是為什麼。”林之孝答應了,卻不動身,坐在椅子上再說閒話。因又說起家道艱難,便趁勢說:“人口太眾了。不如揀個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爺,把這些出過力的老家人,用不著的,開恩放幾家出去:一則他們各有營運,二則家裡一年也省口糧月錢。再者,裡頭的姑娘也太多。俗語說,‘一時比不得一時’如今說不得先時的例了,少不的大家委屈些,該使八個的使六個,使四個的使兩個。若各房算起來,一年也可以省許多月米月錢。況且裡頭的女孩子們,一半都大了,也該配人的配人,成了房,豈不又滋生出些來?”賈璉道:“我也這麼想,只是老爺才回家來,多少大事未回,那裡議到這個上頭?前兒官媒拿了個庚帖來求親,太太還說老爺才來家,每日歡天喜地的說骨肉完聚,忽然提起這事,恐老爺又傷心,所以且不叫提起。”林之孝道:“這也是正理,太太想的周到。”賈璉道:“正是,提起這話,我想起一件事來:我們旺兒的小子,要說太太屋裡的彩霞,他昨兒求我。我想什麼大事,不管誰去說一聲去,就說我的話。”林之孝答應了,半晌笑道:“依我說,二爺竟別管這件事。旺兒的那小子雖然年輕,在外吃酒賭錢,無所不至。雖說都是奴才,到底是一輩子的事。彩霞這孩子這幾年我雖沒看見,聽見說越發出跳的好了,何苦來白遭塌一個人呢?”賈璉道:“哦!他小子竟會喝酒不成人嗎?這麼著,那裡還給他老婆?且給他一頓棍,鎖起來,再問他老子娘。”  

    林之孝笑道:“何必在這一時?等他再生事,我們自然回爺處治,如今且也不用究辦。”賈璉不語。一時林之孝出去。

    晚間鳳姐已命人喚了彩霞之母來說媒。那彩霞之母滿心縱不願意,見鳳姐自和他說,何等體面,便心不由己的滿口應了出去。鳳姐又問賈璉:“可說了沒有?”賈璉因說:“我原要說來著,聽見他這小子大不成人,所以還沒說。若果然不成人,且管教他兩日,再給他老婆不遲。”鳳姐笑道:“我們王家的人,連我還不中你們的意,何況奴才呢。我已經和他娘說了,他娘倒歡天喜地,難道又叫進他來不要了不成?”賈璉道:“你既說了,又何必退呢?明日說給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這裡說話不提。

    且說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擇人,心中雖與賈環有舊,尚未做准。今日又見旺兒每每來求親,早聞的旺兒之子酗酒賭博,而且容顏醜陋,不能如意。

    自此,心中越發懊惱,惟恐旺兒仗勢作成,終身不遂,未免心中急躁。至晚間,悄命他妹子下霞進二門來找趙姨娘,問個端底。趙姨娘素日深與彩霞好,巴不得給了賈環,方有個膀臂,不承望王夫人又放出去了。每每調唆賈環去討,一則賈環羞口難開,二則賈環也不在意,不過是個丫頭,他去了將來自然還有好的,遂遷延住不肯說去,意思便丟開了手。無奈趙姨娘又不舍,又見他妹子來問,是晚得空,便先求了賈政。賈政說道:“且忙什麼。等他們再念一二年書,再放人不遲。我已經看中了兩個丫頭,一個是寶玉,一個給環兒。只是年紀還小,又怕他們誤了念書,再等一二年再提。”趙姨娘還要說話,只聽外面一聲響,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驚。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痴丫頭誤拾繡春囊 懦小姐不問累金鳳

    話說那趙姨娘和賈政說話,忽聽外面一聲響,不知何物,忙問時,原來是外間窗屜不曾扣好,滑了屈戌掉下來。趙姨娘罵了丫頭幾句,自己帶領丫鬟上好,方進來打發賈政安歇,不在話下。

    卻說怡紅院中寶玉方才睡下,丫鬟們正欲各散安歇,忽聽有人來敲院門。

    老婆子開了,見是趙姨娘房內的丫頭名喚小鵲的,問他作什麼,小鵲不答,直往裡走,來找寶玉。只見寶玉才睡下,晴雯等猶在床邊坐著,大家玩笑。

    見他來了,都問:“什麼事,這時候又跑了來?”小鵲連忙悄向寶玉道:“我來告訴你個信兒,方才我們奶奶咕咕唧唧的,在老爺前不知說了你些個什麼,我只聽見 ‘寶玉’二字。我來告訴你,仔細明兒老爺和你說話罷。”一面說著,回身就走。襲人命人留他吃茶,因怕關門,遂一直去了。寶玉聽了,知道趙姨娘心術不端,合自己仇人似的,又不知他說些什麼,便如孫大聖聽見了緊箍兒咒的一般,登時四肢五內一齊皆不自在起來。想來想去,別無他法,且理熟了書預備明兒盤考,只能書不舛錯,就有別事也可搪塞。一面想罷,忙披衣起來要讀書。心中又自後悔:“這些日子,只說不提了,偏又丟生了。

    早知該天天好歹溫習些。”如今打算打算,肚子裡現可背誦的,不過只有《學》、《庸》、二《論》還背得出來。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夾生的,若憑空提一句,斷不能背;至下 《孟子》,就有大半生的。算起 《五經》來,因近來做詩,常把《五經》集些,雖不甚熟,還可塞責。別的雖不記得,素日賈政幸未叫讀的,縱不知,也還不妨。至於古文,還是那幾年所讀過的幾篇《左傳》、《國策》、《公羊》、《穀梁》、漢、唐等文,這幾年未曾讀得,不過一時之興,隨看隨忘,未曾下過苦功,如何記得?這是更難塞責的。更有時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惡,說這原非聖賢之制撰,焉能闡發聖賢之奧,不過是後人餌名釣祿之階。雖賈政當日起身,選了百十篇命他讀的,不過是後人的時文,偶見其中一二股內,或承起之中,有作的精緻,或流蕩、或遊戲,或悲感稍能動性者,偶爾一讀,不過供一時之興趣,究竟何曾成篇潛心玩索?如今若溫習這個,又恐明日盤究那個;若溫習那個,又恐盤駁這個:一夜之工,亦不能全然溫習。因此,越添了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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