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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看不過,才請你來問一聲:還是他本是天外的人,不知道理?還是有誰主使他如此,先把二姐姐制伏了,然後就要治我和四姑娘了?”平兒忙陪笑道:“姑娘怎麼今日說出這話來?我們奶奶如何擔得起!”探春冷笑道:“俗語說的,‘物傷其類,唇亡齒寒’,我自然有些心驚麼。”

    平兒問迎春道:“若論此事,本好處的。但只他是姑娘的奶嫂,姑娘怎麼樣呢?”當下迎春只合寶釵看《感應篇》故事,究竟連探春的話也沒聽見,忽見平兒如此說,仍笑道:“問我,我也沒什麼法子。他們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討情,我也不去加責,就是了。至於私自拿去的東西,送來我收下,不送來我也不要了。太太們要來問我,可以隱瞞遮飾的過去,是他的造化;要瞞不住我也沒法兒,沒有個為他們反欺枉太太們的理,少不得直說。

    你們要說我好性兒,沒個決斷;有好主意可以八面周全,不叫太太們生氣,任憑你們處治,我也不管。”眾人聽了,都好笑起來。黛玉笑道:“真是‘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要是二姐姐是個男人,一家上下這些人,又如何裁治他們?”迎春笑道:“正是,多少男人衣租食稅,及至事到臨頭,尚且如此。況且 ‘太上’說的好,救人急難,最是陰騭事。我雖不能救人,何苦來白白去和人結怨結仇,作那樣無益有損的事呢?”一語未了,只聽又有一人來了。不知是誰,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避嫌隙杜絕寧國府

    話說平兒聽迎春說了,正自好笑,忽見寶玉也來了。原來管廚房柳家媳婦的妹子也因放頭開賭,得了不是,因這園中有素和柳家的不好的,便又告出柳家的來,說和他妹子是夥計,賺了平分。因此鳳姐要治柳家之罪。那柳家的聽得此言,便慌了手腳,因思素與怡紅院的人最為深厚,故走來悄悄的央求晴雯等芳官等人,轉告訴了寶玉。寶玉因思內中內迎春的嬤嬤也現有此罪,不若來約同迎春去討情,比自己獨去單為柳家的說情又更妥當,故此前來。忽見許多人在此,見他來時,都問道:“你的病可好了?跑來做什麼?”

    寶玉不便說出討情一事,只說:“來看二姐姐。”當下眾人也不在意,且說些閒話。

    平兒便出去辦累金鳳一事。那玉柱兒媳婦緊跟在後,口內百般央求,只說:“姑娘好歹口內超生,我橫豎去贖了來。”平兒笑道:“你遲也贖,早也贖,‘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你的意思得過就過,既這麼樣,我也不好意思告訴人。趁早兒取了來,交給我,一字不提。”玉柱兒媳婦聽說,方放下心來,就拜謝,又說:“姑娘自去貴幹。趕晚贖了來,先回了姑娘再送去如何?”  

    平兒道:“趕晚不來,可別怨我!”說畢,二人方分路各自散了。平兒到房,鳳姐問他:“三姑娘叫你做什麼?”平兒笑道:“三姑娘怕奶奶生氣,叫我勸著奶奶些,問奶奶這兩天可吃些什麼?”鳳姐笑道:“倒是他還惦記我。剛才又出來了一件事:有人來告柳二媳婦和他妹子通同開局,凡妹子所為都是他作主。我想你素日肯勸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保養保養也是好的。我因聽不進去,果然應了,先把太太得罪了,而且反賺了一場病。如今我也看破了,隨他們鬧去罷,橫豎還有許多人呢。我白操一會子心,倒惹的萬人咒罵,不如且自家養養病。就是病好了,我也會做好好先生,得樂且樂,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憑他們去罷,所以我只答應著‘知道了’。”平兒笑道:“奶奶果然如此,那就是我們的造化了。”

    一語未了,只見賈璉進來,拍手嘆氣道:“好好的又生事!前兒我和鴛鴦借當,那邊太太怎麼知道了?剛才太太叫過我去,叫我不管那裡先借二百銀子,做八月十五節下使用。我回沒處借,太太就說:‘你沒有錢就有地方挪移,我白和你商量,你就搪塞我!你就沒地方兒!前兒一千銀子的當是那裡的?連老太太的東西你都有神通弄出來,這會二百銀子你就這樣難。虧我沒和別人說去!’我想太太分明不短,何苦來又尋事奈何人!”鳳姐兒道:“那日並沒個外人,誰走了這個消息?”平兒聽了,也細想那日有誰在此,想了半日,笑道:“是了。那日說話時沒人,就只晚上送東西來的時候兒,老太太那邊傻大姐的娘可巧來送漿洗衣裳,他在下房裡坐了一會子,看見一大箱子東西,自然要問。必是丫頭們不知道,說出來了,也未可知。”因此便喚了幾個小丫頭來問:“那日誰告訴傻大姐的娘了?”眾小丫頭慌了,都跪下賭神發誓說:“自來也沒敢多說一句話。有人凡問什麼,都答應不知道,這事如何敢說!”鳳姐詳情度理,說:“他們必不敢多說一句話,倒別委屈了他們。如今把這事靠後,且把太太打發了去要緊。寧可咱們短些,別又討沒意思。”因叫平兒:“把我的金首飾再去押二百銀子來,送去完事。”賈璉道:“索性多押二百,咱們也要使呢。”鳳姐道:“很不必,我沒處使。這不知還指那一項贖呢。”平兒拿了去,吩咐旺兒媳婦領去。不一時拿了銀子來,賈璉親自送去,不在話下。  

    這裡鳳姐和平兒猜疑走風的人:“反叫鴛鴦受累,豈不是咱們之過!”正在胡想,人報:“太太來了。”鳳姐聽了詫異,不知何事,遂與平兒等忙迎出來。只見王夫人氣色更變,只帶一個貼己小丫頭走來,一語不發,走至裡間坐下。鳳姐忙捧茶,因陪笑問道:“太太今日高興,到這裡逛逛?”王夫人喝命:“平兒出去!”平兒見了這般,不知怎麼了,忙應了一聲,帶著眾小丫頭一齊出去,在房門外站住。一面將房門掩了,自己坐在台階上,所有的人一個不許進去。鳳姐也著了慌,不知有何事。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裡扔出一個香袋來,說:“你瞧!”鳳姐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那裡得來?”王夫人見問,越發淚如雨下,顫聲說道:“我從那裡得來?我天天坐在井裡!想你是個細心人,所以我才偷空兒,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裡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看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丟在那裡?”鳳姐聽得,也更了顏色,忙問:“太太怎麼知道是我的?”

    王夫人又哭又嘆道:“你反問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們小夫小妻,餘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女孩子們是從那裡得來?自然是那璉兒不長進下流種子那裡弄來的。你們又和氣,當作一件玩意兒。年輕的人,兒女閨房私意是有的,你還和我賴!幸而園內上下人還不解事,尚未揀得,倘或丫頭們揀著,你姊妹看見,這還了得?不然,有那小丫頭們揀著出去,說是園內揀的,外人知道,這性命臉面要也不要?”

    鳳姐聽說,又急又愧,登時紫脹了麵皮,便挨著炕沿雙膝跪下,也含淚訴道:“太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辨。但我並無這樣東西,其中還要求太太細想:這香袋兒是外頭仿著內工繡的,連穗子一概都是市賣的東西。我雖年輕不尊重,也不肯要這樣東西。再者,這也不是常帶著的,我縱然有,也只好在私處擱著,焉肯在身上常帶,各處逛去?況且又在園裡去,個個姊妹,我們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來,不但在姊妹前看見,就是奴才看見,我有什麼意思?三則論主子內我是年輕媳婦,算起來,奴才比我更年輕的又不止一個了,況且他們也常在園走動,焉知不是他們掉的?再者,除我常在園裡,還有那邊太太常帶過幾個小姨娘來,嫣紅翠雲那幾個人也都是年輕的人,他們更該有這個了。還有那邊珍大嫂子,他也不算很老,也常帶過佩鳳他們來,又焉知又不是他們的?況且園內丫頭也多,保不住都是正經的。或者年紀大些的知道了人事,一刻查問不到,偷出去了,或借著因由合二門上小麼兒們打牙撂嘴兒,外頭得了來的,也未可知。不但我沒此事,就連平兒,我也可以下保的:太太請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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