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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坐得筆直,道:“我和朱廠長仔細研究了北汽福田的發展道路,沙州農用車廠與諸城機動車輛廠的處境相差不多,沙農如果不儘快找到婆家,只怕再打幾個大浪就會散架。”
“諸城機動車輛廠淨資產567萬元。全廠500多人,全部資產併入了北汽摩,諸城機動車輛廠成了北汽集團的全資工廠,1994年1月18日,企業更名為北汽摩諸城車輛廠,鳴飛牌改成北京牌,1996年10月,他們生產的‘像汽車的農用車’做到了全國第一。”
周昌全又詢問了朱言兵一些具體問題,朱言兵對這位在沙州一言九鼎的市委書記很有些敬畏,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起來居然有些結巴。
周昌全在沙州執政時間長,對沙農廠的情況很了解,又分管全省工業,對中央政策也熟悉,看過報告,又問了具體問題,已是瞭然於胸,道:“既然此事已經在市委常委上通過,又有成功的先例,我沒有反對意見,有三點你們要注意,一是國有資產不能流失,沙農和嶺車都是嶺西企業,合併起來手續倒不是太複雜,二是稅收要留在沙州,三是工人情緒要安撫好。”
朱言兵原本一門心思合併到嶺西汽車廠,此時事情眼看著就要做成功,他心裡卻湧起難言的滋味。
正在楞神之際,周昌全道:“朱廠長到趙秘書辦公室等一會。”
朱言兵趕緊提著包,彎腰向周昌全微微鞠躬,恭敬地離開了其辦公室。
關了門,周昌全打量了侯衛東一眼,停頓幾秒,才道:“步高在沙州做生意,他老子當政協主席,這事反映挺大,聽說四大班子辦公樓也是步高中標,你給我說實話,這中間到底有沒有人情在裡面?”
侯衛東來到省政府之前,就料到周昌全會有如此一問,他挺直了胸膛,道:“老領導,從我個人的想法來看,我不願兼任南部新區主任一職,可是市委常委會定下來以後,我只能服從,但是,我只管宏觀不管具體事,南部新區交易平台是由我一手建立,但是具體招投標我不過問。”
“聽說南部新區是水潑不進針插不入,衛東有銳氣,這是好事,可是子堤畢竟是市長,他這人雖然有些粘,大節還是不錯,你應該與他合作得很好,南部新區的事情,絕對不能邁開市政府,否則你要犯錯誤。”
黃子堤一直緊緊跟隨著周昌全,但是,周昌全只看到了當副職的黃子堤,對一把手黃子堤並沒有太深的了解,現在還保持著多年前的印象。
而對於侯衛東,他一直認為其鋒芒畢露。
因此,前幾天聽到黃子堤的訴苦以後,他再次苦口婆心地勸導侯衛東。
侯衛東完全明白周昌全的意思,他心裡一陣苦笑,道:“老領導,您放心,我一定執行您的指示。”
關於黃子堤與易中嶺交往過密之事,由於沒有真憑實據,侯衛東還不準備給周昌全完全交底。
第698章 一波未平(中)
回到了沙州,侯衛東全力著手進行著沙州農用車廠的改制工作,沙農廠的具體改制方案提交到了常委會。
對於農用車廠的改制,常委們倒是沒有多大的異議,大家看得很清楚,一個效益越來越糟糕的農用車廠,在全國汽車行業越來越激烈的競爭之下,如果沒有外力改造,誰也沒有能力將它起死回生,當侯衛東將方案介紹以後,大家都談了一些建設性的意見。
濟道林此時手裡收到了好幾封關於侯衛東借企業改制之機收受賭賂的信件,作為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借著開會之機,有意向列席會議的侯衛東提個醒,道:“鄧同志說過,我們現在的改革是摸著石頭過河,只要一心為公,就算是犯了錯,也能夠理解,畢竟我們從事的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但是,我們能夠允許犯錯,絕對不能讓任何幹部借著改制之名鯨吞國家資產,這一點,作為分管領導衛東市長要嚴格把握。”
侯衛東是何等機敏之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他是列席常務會,也就並不發言,心道:“聽濟道林的口氣,難道他聽到什麼風聲?”
轉念又想道:“我推進改制,就是為了盡到分管領導的職責,不從裡面撈一分錢。”他是心地無私天地寬,腦子裡盤算著如何在制度上防範手下人吃黑錢,並沒有太在意。
散會以後,朱言兵廠長已經等在了晏春平辦公室,見到了侯衛東,連忙迎了出來,急切地道:“侯市長,通過了嗎?”
此方案省政府已原則同意,朱民生支持,黃子堤也沒有意見,自然在常委會不會出什麼麻煩,侯衛東沒有給朱言兵解釋,平淡地道:“已經原則上通過了。”
朱言兵彎著腰道:“那什麼時候再到嶺西汽車廠。”
侯衛東看了看表,道:“此事宜速,我跟省計委魯主任聯繫,若他有時間,我們馬上就出發。”
與省計委魯主任很快就取得了聯繫,魯主任又與嶺西汽車廠通了電話,約定在省政府會議室座談。
坐在高速路上,朱言兵心道:“看來我給張遠征送的禮起了效果,否則侯衛東也不會這麼盡心盡力,等這事辦成了,我還得給張遠征送點錢過去。”
在送禮之前,朱言兵多方打聽過,他認識的政府官員不少,沒有人聽說過侯衛東在金錢方面的特殊要求,他怕直接給侯衛東送錢會起到反效果,因此借著陳慶蓉張遠征的道,走了一條曲線,此時,他為自己的聰明還有些小小的得意。
朱言兵當了十多年的廠長,送錢——辦事,已經成了他腦中的固有思路,有時沒有送錢把事辦成了,他總會忐忑不安。
在省政府會議室,侯衛東與嶺西汽車廠的人第一次見了面,雙方開出的條件都各自經過反覆考慮,相差不太遠,儘管第一次見面沒有實質性進展,雙方都還感覺不錯。
中午大家一起用了餐,便紛紛告辭。
朱言兵似乎面有猶色,將侯衛東送至車門之時,道:“侯市長,我看嶺西汽車廠幾位老總說話都有些含糊。”
侯衛東站在車門處,回頭道:“嫌貨才是買貨人,嶺車幾位老總問了南部新區好些問題,這說明他們經過了暗中調查,朱廠長是關心則亂。”
朱言兵拍了拍腦門,道:“侯市長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急躁了。”
“這是雙贏的事情,不過沒有正式簽協議之時,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繼續跟進,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侯衛東對於肯做事的人一向甚為寬厚,他一直喜歡益楊縣青林鎮紅壩村晏道理,就是因為晏道理雖然小氣且難纏,但是他肯為村民做實事,能做實事,就算是好幹部。
小車行至嶺西街道上,侯衛東腦海中突然閃出了李晶的形象,他有些失神地想道:“好久沒有看到李晶了。”又想:“不是好久沒有看到李晶,而是好久都沒有想起她了,她當年戲言要種子,競然是真實的想法。”
這些年來,李晶漸漸地遠離了他的生活,李晶的獨立、從容和瀟灑,讓侯衛東深懷感激,因為如果此時李晶若是帶著大小丑丑來爭名份,侯衛東只有身敗名裂的下場,甚至還有重婚罪的嫌疑,每每想到這一點,他禁不住後背就要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