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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門虛掩著,裡面傳來一陣西北風的歌聲,“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侯衛東嗓門大,比較擅長這西北風,可是如今聽到這西北風,只覺得煩躁異常。

    小佳把門打開,換上了拖鞋,又給侯衛東拿了一雙,當侯衛東將重重的箱子提進屋,就見到一對中年男女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眼光根本不朝門外看,就盯著電視不轉眼。

    客廳中間電視開著,又是另一首歌,傅笛聲在裡面頗有些氣勢地唱道:“眾人劃漿喲,開啊開大船。”

    “張叔叔,羅阿姨,你們好,我叫侯衛東,是小佳的同學。”侯衛東放下箱子以後,就來到屋子中間,恭敬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八十年代國營工廠的家屬樓,都屬於小巧玲瓏的類型,三口之家能分到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二室一廳的住房,代表著住房的主人在廠里混得不錯,小佳的家就是典型的國營之家。

    屋子小,兩面皆有窗,採光相當地不錯,但是,屋內空氣就如凝結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中年夫妻抱著手,嚴肅地坐在沙發上,雖然沒有拒絕侯衛東進屋,卻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侯衛東作完自我介紹以後,夫妻倆仍然不著一語,就讓他尷尬地站著。  

    侯衛東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王者之氣,也沒有讓女孩子一見就變成花痴的魅力,可是他畢竟是沙州學院政法系的風雲人物,校學生會的得力幹將,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小佳眼裡,他是極為優秀的男孩子。如今看著心愛的情郎被父母晾了起來,便心痛起來,她扯了扯侯衛東的衣角,道:“衛東,坐到這裡來。”

    對於女兒小佳的行為,父母視若不見。

    等到侯衛東坐下之後,小佳主動地遞了一杯水過來,侯衛東喝了一口涼水,快要燃起來的心肺舒服無比,從褲子口袋裡取過紅塔山,抽了一支出來,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小佳爸爸,道:“張叔,抽菸。”

    第7章 水到渠未成(三)

    張遠征抬頭看了一眼侯衛東,這個結實的男孩子,從相貌到談吐都還是不錯,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只可惜他是吳海人,就衝著這一點,他就不可能成為乘龍快婿。

    小佳是獨女,兩人已為她聯繫了建委下面的園林所,園林所雖然是一個關乎於花草的事業單位,可是效益也還是不錯,又屬於建委系統,幹上幾年,找機會還可以調到建委機關去。

    有一個好工作,找一個好丈夫,一家人生活在經濟發達的沙州市,就算得上其樂融融。可是,侯衛東突然到來,打亂了夫妻倆人編織的完美計劃。  

    張遠征夫妻倆人都是廠里的中層幹部,雖然有沙州市有些熟人,可是畢竟不是手握權柄的人物,辦事就需要處處求人,他們為了小佳的分配已經充分調動了所有的關係,身心疲憊,實在沒有能力再辦一個從益楊到沙州的調動。

    這番樸實的道理,兩年前,在發現小佳的情書之時,就已經給小佳講得明白,小佳當時也答應和侯衛東分手,但是兩年過去了,張遠征夫妻倆都以為女兒已經與那個吳海人侯衛東斷絕了關係,誰知,小佳卻搞了一個突然襲擊,將那個成天打架、惹事生非的吳海人侯衛東帶到了家中。

    更何況,從女兒簡短的介紹中得知,侯衛東確定在益楊縣工作。

    張遠征是資深菸民,看著侯衛東遞過來的香菸,他靠在沙發上,瞟了一下香菸牌子,見是紅塔山,心道:“這小子抽的煙,比我的還要好,這些學生,哼。”他扭頭看了一眼妻子陳慶蓉,見陳慶蓉盯著電視,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再看了看女兒殷切的目光,也就接過了侯衛東遞上來的紅塔山。

    侯衛東早就有了準備,他取過一次性打火具,九三年,一次性打火機還沒有普及,這種一次性打火機還是高中同學從廣東帶過來的,他“啪”地一聲打燃火,恭敬地遞到了張遠征面前,侯衛東在沙州學院是學生幹部,深得系主任的賞識,也正是和系主任的接觸中,他學會了為人點火。  

    這幾個動作做下來,張遠征從直觀上對侯衛東的印象略有好轉,但是,和在益楊工作的人結婚,絕對不充許,這是原則性問題,而原則性問題不容商量。

    工廠里的人,除了一些頭頭腦腦,平時都是抽二元一包的煙,過年過節才偶爾抽一包十元錢的紅塔山,他接過紅塔山,深深的吸了一口,只覺入口處有一絲怪味,便道:“假煙。”說話間,就把煙扔在了菸灰缸里。

    侯衛東偶爾也抽兩顆煙,但是他沒有菸癮,說實話,也不太分得出好煙和假煙的區別,這包紅塔山,是他在蓮池買來孝敬未來岳父的,誰知買到了假煙。想起了蓮池老闆熱情的笑臉,侯衛東在心中惡狠狠地罵道:“知道老子要離校了,就賣假煙給我,真她媽的無奸不商。”

    “還是我的紅杉抽起舒服。”張遠征自顧自點燃了香菸,終於說了侯衛東進屋的第一句話。

    侯衛東就如做了錯事被人逮住,坐在一旁不知說什麼好。

    陳慶蓉突然站起身來,她走到窗邊,重手重腿地打開了一扇窗戶,弄得聲音震天,她道:“抽抽抽,咳得要吐血了,還要抽,遲早要抽死你。”她把窗戶打開以後,又坐回到沙發中,對著張遠征道:“不准在屋裡抽菸,要抽到屋外地抽。”  

    陳慶蓉不過四十來歲,歲月已經在臉上留下了些許印跡,卻也讓她變得精明強幹,她和丈夫張遠征一樣,見到了侯衛東本人,印象並不壞,她不能接受女兒嫁給益楊人,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緣於自己的經歷。

    年輕之時,陳慶蓉和張遠征曾經兩地分居十二年,這十二年分居生活,給這對夫妻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他們兩人就以自己的人生閱歷作為判斷女婿的依據,保護還沒有經歷過社會磨鍊的女兒,免得她因為選擇錯誤,留下永遠不能彌補的傷痛。

    小佳長相極似陳慶蓉,是活脫脫的年輕版陳慶蓉,不同之處是性格,陳慶蓉性格剛強,言語咄咄逼人,小佳的性格就多了一分溫柔,但是從骨子裡,小佳也是一個要強而敏感的女孩子,正因為倔強,她才能頂著父母的壓力,繼續和侯衛東保持著戀人的關係。

    此時,見到父母對著侯衛東冷言冷語,眼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幾轉,正欲說話,她看到侯衛東的眼神,便忍了忍,道:“爸爸、媽媽,今天中午吃什麼,我去理菜。”她站起來,對著侯衛東道:“我們一起去理菜。”

    等到侯衛東起身之時,陳慶蓉也從沙發上站起來,她道:“你們坐著,稀罕你們理菜。”她徑直走到廚房,“呯”地將廚房門關上,此時,廚房裡飄出來一陣雞湯的香味,知道女兒要回家,陳慶蓉就專門請了假,早早地菜市場買了一隻土雞,用小火偎得香氣撲鼻。

    看到飄著香味的罐子,陳慶蓉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啪地將火關掉,又踢了一腳地上的菜藍子,就站在廚房裡,抹起了眼淚水。過了一會,張遠征也進了廚房,他看著妻子眼淚汪汪,氣鼓鼓地道:“小佳也太不懂事了,也不說一聲,就把人帶回來了。”他見陳慶蓉還在生氣,就勸道:“人都來了,吃過午飯,好好給他談一談,這個小伙子看上去還是不錯的,挺有禮貌。”陳慶蓉不滿地道:“給你遞了一支煙,立場就變了,若是解放前,你一定是判徒。”她接著道:“想起兩地分居的十來年,我就後怕,不能讓女兒走我們的老路,她現在沒有出社會,還不知道鍋兒是鐵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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